事出緊急,乾清宮中熱議紛呈,太後、陛下與朝臣齊齊商議應對之策,蕭沁瀾在一旁充當着吉祥物,自申時末至戌時,整整兩個半時辰後方得以返回甯安宮内。
蔫潤知本想待商談告一段落,與她閑聊數語,可瞥見窗外已晚的天色,終是不忍打擾。
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與一臉戲谑的蕭抒推搡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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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安宮内,蕭沁瀾沐浴更衣後,身軀綿軟地倒在榻上閉目休憩,任由微濕的長發披散在床沿。
本采搬來一把小巧的凳子坐在床邊,細心地為她擦拭着。
除大太監趙全外,乾清宮内不許他人侍奉,她對商戶被擒的最後決定并不了解。
見主子如此疲憊,她未曾多言,更換了數條錦帕将發絲擦幹,本采為她揉捏着雙腿。
長時間戰立的酸痛得以緩解,蕭沁瀾思緒不停,“你确信本宮所放出的消息,從未經過改動?”
“是。”本采疑惑地擡頭,細想之下瞬間領悟,“謬言四起,今日乾清宮中大臣雲集,莫非與那流言有關?”
“百萬雄師集結,即刻便将兵臨京師城下。呵……”
本采手中的動作戛然而止,素來淡然的雙眸驟然睜大,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短短半日,竟然就變得這般荒誕不經?”
“此事既非本宮授意,亦非太後的手段,若是定國公所為……禦駕親征……”
“禦…禦駕親征?”本采震驚變色,“這…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小題大做,難以服衆,實在難以理解!”
“咱們這位陛下并無功績,亦無勢力,最緻命便是那不算正統的身世。災情之事太後功績卓絕,天下萬民會多幾分擁護。這樣毫無威脅但可收回兵權,且讓民心所歸的小打小鬧,自是勢在必得。”
“禦駕親征不是小事,衆朝臣莫非全部同意?”
“現在的駐守将領可皆是功臣後代,除了陛下,唯有潤知與陸承韫鎮得住。定國公不會放過這等萬古流芳的好事,朝臣亦不願屈居女子之下。禦駕親征嗎?”
蕭沁瀾望着虛空淺淺歎息,“太後答得幹脆,大約是早已有了決斷。”
“那二公子……”本采欲言又止。
現在就要舍棄嗎?
陸二公子性情沉穩,容貌溫雅,雖心計頗深,但多為自保,從無害人之心。
亦是主子唯一可近身的驸馬,若能留下,主子閑暇時也能有個解悶的人。
她跟随自己已近十年,蕭沁瀾能猜到她暗藏的心思,也知曉她的忠誠。
不過做事總要付出代價的。
蕭沁瀾緩緩起身,将錦被搭在肩上,倚着軟枕柔聲道:“你可曾想過,若陸承韫真的登基為帝,定國公将會是何等态度?蕭墨淩又該怎樣自處?
本采,你與你那妹妹性格迥異。
世間有太多的污濁,她殺伐果斷,你經曆過卻仍保持善良的心。這是你的優點,無需自責。還有……”
蕭沁瀾傾身向前,笑意盈盈地注視着她,“你們姐妹性格雖不同,但都是極好的下屬。暗衛營離不開你的妹妹,本宮也離不開你。
你的話很有道理。放心,本宮心裡有數,不會太過決絕。但此次的禦駕親征,你那妹妹需跟随陸承韫一同前往,好好‘保護’當今陛下。”
說罷,她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起身走到案幾前,提筆寫下一行小字,遞了過去。
“将此物交予你妹妹,你此刻便去。”
“那主子身邊可還需他人照料?”
“不必了。”蕭沁瀾瞥了眼自己的中衣,“将本宮的外衣取來。說來,若非你方才提醒,本宮險些忘了今夜有事要推進。”
聽到這句不經意的話語後,本采原本陰霾的神情,頓時變得愉悅起來。
“是,屬下這就去辦。”
言罷便進屋去取外衣,順手拿來早已備好的藥粉,侍奉主子更衣後便匆匆離去。
蕭沁瀾手握小瓷瓶,用力捏了下。
本采确實心地善良,細心周到,忠誠可靠。哎……
蕭沁瀾喟歎一聲,遂将小瓷瓶别在腰間,于暗衛的掩護下,飛身躍上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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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疲憊不堪啊!饑腸辘辘啊!”
望月閣二樓雅房裡,蕭抒含糊着低語感慨,手中動作卻不停,揎拳捋袖地将食物胡亂塞入口中。
蔫潤知半開着窗扉,慢悠悠品嘗糕點,耳畔卻高高豎起,傾聽大堂内喧嚣嘈雜的言談聲。
“你還是快些用膳吧,都是些謬言妄語,以訛傳訛,沒什麼好聽的。”蕭抒精準無誤地将一塊糕點擲入他碗中,随後輕啜一口香茗,繼續埋首于餐食之中。
“早知今日我就不應該去郊外策馬登山。本想着午後歸來梳洗一番,盡情享受佳肴,再自在地閱讀幾個時辰,誰料到朝中竟會突生這等大事。
你說那些異族究竟是怎麼打算的?即便要來也應選在朝局動蕩、帝位未定的時侯。如今一切塵埃落定,陛下又勤勉理政,他們此舉不是在自尋死路嗎?”
“應是餓得狠了。”
蔫潤知意味深長,“去年邊關互市開啟,北狄人不願關系過于緊張,又因多了條生路方勉強安靜。距今已過了一年,他們先前侵占中原所得的糧食、牲畜,恐怕早已揮霍殆盡。”
“不會吧?”蕭抒震驚地瞪大眼睛,伸長了脖子咽下口中食物,“這才短短一年,那些被搶走的器皿就全部換完了?這樣不顧後果的部落,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嗎?”
“嗯,确實早該滅亡。”
聽得久了,這些雜亂無章的信息令思緒愈發紛亂。
蔫潤知起身關好門窗,屋内刹那間變得安靜無聲,那被激起的煩憂情緒也立即平息。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