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隻需記得,這是我對陛下的情分。”
舒景聿背對着她,絲毫看不出她的情緒。
“以後不要這樣了。”
“陛下向來崇尚陽謀,當然看不上我這下三濫的手段,您哪裡知道在我的人生中卻充斥着陰暗晦澀的心機。”
那影子動了動,似乎有些不忍:“還好那些都過去了,傷害你的人如今也不能在傷害你了。”
莫應缇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竟噗呲一下笑了,“恐怕陛下搞錯了,沒有人能傷害我,都是我傷害别人。”
“你,簡直無恥!”舒景聿聲音裡掩蓋不住的怒氣,他的手抵住那屏風,眼卻克制地垂下。
“無恥的人陛下隻見過我一個,而我卻見過很多。隻有成為他們中最無恥的人,我才可以活下來,在這種情況下,是活着重要還是底線重要呢?”莫應缇步步緊逼。
而屏風那頭的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莫應缇不清楚他心裡正經曆着怎樣的炙烤,她能看到,那人一手搭在那屏風上,而屏風正在微微顫抖。
莫應缇知道,自己身上的某些東西刺痛了他。
“陛下如今隻能于我這樣的無恥之人共謀大業,實屬不幸。”莫應缇笑聲中不失幾分輕佻,她心裡湧起報複的快感。
曲屏風那處的男人似乎怒火中燒,莫應缇能聽到他的指節咔咔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沖破屏風了。
而莫應缇卻不滿足于此,她要做的是将他逼到無路可退。
然後主動靠近。
“陛下在想什麼?”
莫應缇伸手一缭,衣袍不知何時便裹了上身,然而她橫身一躍,單腿跨出浴桶,輕輕地落在了屏風這頭。
與他隻有薄薄的屏風相隔。
這明晃晃的挑逗,與那玫瑰沐浴油的香氣,那水韻的層層霧霭,還有突然靠近的呼吸聲融為一體,舒景聿背靠屏風,卻更感受到莫應缇緊貼着屏風的那一邊,身上的水珠浸濕錦袍,在屏風上留下一片潮氣。
“我在想,一個真正惡的人,絕不會說自己惡。而你并未看清你的本心。”
眼前的一切變得混沌。心跳加速的不知道是屏風這邊還是屏風那邊,莫應缇卻聽得清晰,一陣呼吸逐漸急促,最終那身影掀開屋後的闆棂窗,笨拙地逃走了。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莫應缇冷笑一聲,“你連自己最親近的許貴妃都看不清,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但對于許宛凝此人,莫應缇其實根本了解不多,種種事迹也都是聽别人以訛傳訛。
上一世舒景聿獨寵皇貴妃許宛凝,對她的迷戀甚至到了令人不齒的地步。沒人知道她的來曆,不是皇親貴胄之女也并非朝廷重臣之妹,傳言在舒景聿還是太子時,曾在太子妃,也就是現在唐皇後身邊伺候過,不過很快就被那些有眼力見的奴才調到舒景聿書房去了,現在看看,也算是皇後自己養虎為患了。
當然這些也隻是傳言中較為可信的了,還有人說她是太子親征北燕時從邊境就回來的異族之女,隻是暫時養在皇後宮裡,更離奇的說法是,舒景聿自小體弱多病,需得以女人做藥引才能得以生存,因此在舒景聿小時候,就有人将許宛凝贈予他,如果真是這樣,也算是舒景聿不忘舊情。
這許宛凝的确美豔絕倫。莫應缇曾在皇後壽宴上見過她一面,那副景象,荒唐得她至今難以忘記。那女人竟柔弱無骨地緊貼在舒景聿身上,一手輕挑酒杯,朱唇得酒,鳳眼半開,偶爾與舒景聿耳鬓厮磨一番,場面格外香豔,時不時引得下面嫔妃一陣不滿。反觀舒景聿,他大多數時候依舊正襟危坐,卻也不曾反感許宛凝的輕撫之舉,還偶爾側眼,寵溺地回應兩句。
然而坐在一旁的唐皇後依舊面不改色,端莊如常,偶爾恭敬地向舒景聿敬酒,似乎絲毫不将這些放在眼裡。下面的妃子趁着祝壽,紛紛像皇後暗示皇貴妃的行為有違宮規,唐皇後隻說:“宮規是為陛下而設的,如今陛下覺得妥當,那便無妨。”坐在最角落的莫應缇,當時心裡直罵昏君!而皇後的寬厚得體與禦座上兩人有失體面的舉動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些無一不加深着莫應缇對舒景聿和許宛凝的厭惡。
然而,在這後宮的女人堆裡,舉止越是出格的人越容易招緻非議和嫉妒,若是說許宛凝本人隻有讨皇上歡心的本事,是絕對活不了很久的。
正如傳言所說,她殘忍而跋扈,殺人如麻,她那銀鎏金累絲嵌珠石護甲上不知道粘上過多少鮮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