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府趕來宮裡,進宮的時候耽擱了許久,子安因公事又不得一路陪着他,他隻好東躲西藏地來到了長春宮外,長春宮戒備森嚴,他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便看到皇帝的儀仗浩浩蕩蕩地出了長春宮的門。
他突然唏噓,不久前坐在那儀仗上的人還是他,現在看來卻恍若隔世。跌落的感覺不好受,他每日研讀醫書,分析局勢,絲毫不敢懈怠,每每熬到深夜。
而上一世所信任重用之人,如今皆成了那人的簇擁,自己則成了這大梁朝的無名之輩。
每每想到這些竟有些傷感悲憤,可一想到亡國那日,百姓所受的殘忍的屠殺,便又從心中升出了使命感。他知道自己曾為皇帝,便有責任保護大梁的百姓。
沒過一會兒,一個黑影飛出長春宮,直奔皇帝儀仗的方向而去。
喵...
接着,一隻黑貓從舒景聿眼前蹿過,舒景聿側身一閃,認出了那隻貓,是許宛凝常常投喂的那隻。
舒景聿來不及多想,飛快跟上那身影。
皇帝儀仗進了穆樂珍的景陽宮,而那黑影則一躍而上,踏上和景陽宮相隔不遠的長風潭邊上的水杉上了。
他緊跟着進去了,躲在長風潭的另一邊靜靜觀察。
隻聽那長風潭上空幽幽女聲傳來:“你且告訴我,是誰命你将我沉湖的?”
“是...是上面。”李宣和萬分惶恐。
“看來你是活膩了,竟然敢跟我打這種馬虎眼?”那女聲低沉,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小的、小的真不知道...”李宣和顫顫巍巍道。
“你非要逼我施法取你狗命嗎?”
李宣和又感到頭頂一陣晃動,這次的動靜比上次大多了,似乎整個天地都要倒轉。
“...急急如律令,閻羅王身邊的黑白無常牛頭馬面聽好了,此人李宣和是我的宿命仇敵,速速去他命來,以慰...”
“姐姐、姐姐!”李宣和吓得五體投地,四處奔走,“我說我說!”
“你且說來。”
“小的本是雪陽宮的主事太監,因主子不容,隻能出來謀個差事,小的先去了毓秀宮,又去了景陽宮、永壽宮、華岚宮、清影宮...”
“停!你是在有意拖延嗎?”空靈的女聲回蕩在這片水杉林的上空。
“小的怕有遺漏。但現在想想,除了皇後的長春宮,小的基本上都發了。”
“發了什麼?”
“小人的谒。”
“發谒與你今日抛屍有何關系?”
“姐姐莫急。”李宣和又磕了個響頭,“谒上寫了我的位置...”
“什麼位置?”
“就是貴人們若要命我辦事,便會将具體事宜寫于紙上,放置在谒貼所示的位置。我每天都會去那處檢查,看是否有貴人的留信。”
“宮中竟有如此門路?”
“這是後宮中約定俗成的一種收受心腹的方式,小的不久前被雪陽宮驅趕,沒别的轍,隻能出此下策,其實一般來說,一次隻能投擲一主,但自從小的投了毓秀宮後,等了好些時日沒有回音,小的隻好多投幾處,誰知昨日一早便收到一封信,信上說,要我處理南宮牆後門處的髒東西,起初我還以為是什麼不能為外人知的玩意兒,結果一去,竟是一具女屍...不不不,是姐姐您的身子。”
“你違背了一次隻能投一家的不成文的規矩,投了多家娘娘,因此你根本無法知道那信件是哪位宮裡所放。”
“正是,按說您的身子當時在南宮牆,那裡地處偏僻,是宮裡穢物集中處理之處,人之罕至,定是有人故意丢在那處的。”
“可你就這樣幫他們抛屍,就不怕事後他們不認?”
“這倒不難,您的身子本是用麻袋裹着的,我此番将麻袋留下,日後總能探查出些蛛絲馬迹的,若是那人不承認,這也算是一個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