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司天監的公務,崔琰也特意與姜明葵避開,今日怎有的閑心,來她所在的衙署?
姜明葵收回視線,卻見崔琰站定在她面前,有些窘迫。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最近有人探聽我師父甯遠大師是否收了個女徒弟。司天監上下隻有你一個女吏,你可是做了些什麼?”
姜明葵平靜道:“少監是不是糊塗了?我與甯遠大師素不相識,冒名頂替作甚......"
她輕皺眉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上次她提醒周芸臻時,好像提到了司天監的老大人,所以是周芸臻在找她嗎?
姜明葵止住話,溫聲道:“是我借老大人的身份惹了些許麻煩,少監可否幫忙否認?”
崔琰了然,說道:“上次之事,終歸是我對不住你,我不求你原諒,願幫你掩蓋一二。若是師父在世,你這等才能,怕是師父隻會教你一人了。”
姜明葵瞥見崔琰落寞的神色,終究還是開口道:“崔少監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是人都有長處,甯遠大師對你傾囊相授,我隻是在觀測天氣略長于你。若論起修曆法,少監遠在我之上。”
崔琰上次履行了承諾,姜明葵對他有了不少改觀。
君子論迹不論心,崔琰肯低下頭正視自己,又見識了民間疾苦,還怕不能用才學造福百姓嗎?
姜明葵言盡于此,崔琰肯不肯放過自己,就看他自己了。
司天監今日事務頗多,所幸姜明葵越發娴熟,處理起來得心應手,總算是處理完了大半。
她正品着花茶,指望放衙後窩回小院子,睡個舒服的懶覺。
有個小吏卻匆忙進來,氣都沒喘勻,急道:“貴人駕臨司天監,諸位大人一同前去吧。”
姜明葵跟着同僚一同出了院子,她随衆人跪在地上,輕輕擡眼,想要看清貴人的臉。
卻發現那人是周芸臻。
周芸臻今日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頭頂斜插着一支鎏金銀簪,嵌着綠松石的步搖随着她微動也搖晃着,稱得她像湖水一般溫柔。
周芸臻目光在衆人身上搜尋一圈,姜明葵暗道一聲不好,可她一個女子混在男人中間太顯眼,周芸臻已經注意到了她。
周芸臻手一指,說道:“擡起頭來。”
姜明葵避無可避,隻好任命般擡起頭,周芸臻看清她的臉,讓衆人避退,隻留下姜明葵一人。
周芸臻蓮步款款,輕聲道:“想不到姑娘竟還在司天監任職,姑娘這般才華,司天監慧眼如炬。”
姜明葵在心裡苦笑,慧眼如炬的哪裡是司天監?倒像是在誇贊施重淞了。
姜明葵随即想要行禮,可周芸臻卻拖住了她。
周芸臻說道:“上次一别,芸臻一直想再見姑娘一面。怎奈緣淺,在城隍廟沒能尋到姑娘。還請姑娘與芸臻一叙。”
姜明葵有些捉摸不透周芸臻在想什麼,周芸臻話裡話外就是找了她很久。姜明葵不解,周芸臻找她的目的是什麼?總不能是相信她的占蔔之術,想要再算一次命吧。
她随周芸臻到了樊樓,周芸臻是個比施重淞還富有的财神婆,她直接走進了最好的雅間,溫聲道:“姑娘想要吃些什麼?我聽大哥說樊樓的菜品不輸宮中,還望姑娘選些愛吃的菜品。”
姜明葵輕瞟了一眼食單上的菜品,對周芸臻一笑:“下官初來乍到,還是公主來吧。”
菜品還未上來,姜明葵與周芸臻不熟,隻好坐着神遊。
隻是周芸臻突然站起,她眼中似有淚光,說道:“請姑娘受我一拜。”
姜明葵将她扶起,腦袋卻有些痛。
她不過順口提醒了周芸臻一下,哪成想到了如今這個局面。
人際關系處理起來很複雜,況且對面這位可是公主。
姜明葵隻好拿出一副高人腔調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芸臻,平靜道:“公主殿下既找到下官,應當是避過此劫了吧。殿下命格貴不可言,此後自當鵬程萬裡,如鳳凰涅槃。”
她停頓了一下,又笑道:“下官與殿下有緣,殿下不用如此客氣。殿下吉人天相,哪怕不遇見下官,也定有他人相助。”
姜明葵學着見過的算命先生的言辭,隻盼着周芸臻不再糾結這件事。
周芸臻掩面抽泣了幾聲,姜明葵接過侍女遞來的手帕,替周芸臻拭去了臉上的眼淚。
姜明葵不善安慰人,隻好讓周芸臻哭個盡興。她卻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下次哪怕要幫助人,也不要再立道士人設了,扮演得道高人對語言藝術的要求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