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甚至還未從失去阿婆的痛苦中走出來,便要被綁住手腳,送入冰冷的河水裡,直至溺亡。
姜明葵壓着怒火,從阿青的房間中退出來。
她手上還握着那張平安符。
她和侍衛往下一個房間搜尋着,陪她的侍衛卻突然不動了。
那侍衛說道:“天甲已經找到了。”
姜明葵心中疑惑,見那侍衛已向前方走去,她快步跟上。
想來是他們之間特有的溝通方式。
她跟着那侍衛走到宗祠外邊,那侍衛帶着她繞過守衛的村民,走到了宗祠背後的一個房間。
五人會和,裡面的女子心中定有防備,侍衛不能進去。
姜明葵讓他們守在外面,自己隻身進去了。
房間裡蹲着一個女子,她嘴被棉布堵住,手腳皆被綁住,動彈不得。
姜明葵從袖袋裡掏出一把匕首,這是來之前她自己買來防身的,沒成想今日派上了用場。
女子眼神有些驚恐,瞪大了眼睛,無聲地流下眼淚。
姜明葵溫聲道:“我是來救你的,先幫你解綁,你别怕。另外,此地有村民守衛,你不要聲張,否則我便救不了你了。”
那女子點了下頭。
姜明葵将繩子割斷,那女子得了自由,将棉布扯出來。
她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她說道:“姐姐,你快跑。這地方不能待。”
她因為情緒激動,氣息越來越紊亂,呼吸很急促,全身顫抖着,手腳冰涼,整個人幾乎要暈倒了。
這女子情緒太激動,好像有些過度換氣了。
姜明葵手搭在她的肩上,姜明葵溫柔地看向她。
姜明葵将手放下來,握着她的手,溫聲說道:“看着我的眼睛,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放慢呼吸。冷靜下來,我會沒事,你也會沒事。”
那女子話都說不清楚,姜明葵讓她平複一下心情,又問道:“我現下問你幾個問題,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你不可以再激動了。”
“你是不是阿青?”姜明葵問道。
那女子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用力地點了點頭。
還好。
還好她來得及時,還好在這之前,沒有無辜的女子因此失去生命。
阿青緩了過來,她又道:“姐姐,村子裡的人說河神選中了我,我要去做河神的新娘。這樣的話,河神才不會再動怒,就會下雨了,村裡的莊稼也會有救了。”
她眼睛滿懷希冀,問道:“阿芊可還好嗎?”
姜明葵點了下頭,說道:“趙芊很好。”
她想帶着阿青離開,阿青卻擺手拒絕了。
“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阿芊就會成為新娘。我已經沒了婆婆,阿芊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讓阿芊代替我去死。”
姜明葵溫聲道:“阿青,你覺得你做了河神的新娘,這場旱災就會停下嗎?為什麼你們要選擇犧牲?你們的命換不來一場雨,你的命不是命嗎?”
阿青嗫嚅着,沒有說話了。
姜明葵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說道:“我是京中司天監的官員,我向你保證,你和阿芊不會有事,整個趙家莊的女子都不會有事。”
阿青隻是突然抱住她,小聲嗚咽起來,像一隻小獸。
除了阿婆和阿芊,從來沒有人這般溫柔地對待過她。
被父母扔掉的時候,被村裡孩童指着說克死爹娘的時候,被耆老推出來說賤命一條,嫁給河神是福氣的時候,她沒有想過,有人會說自己的命是值錢的。
姜明葵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阿青的眼淚很燙,一滴一滴砸在她肩頭。
門口卻突然有了聲音,姜明葵将阿青護在身後,拿起匕首。
四個侍衛并排站在門口,一聲細小的“阿青”便傳進屋子裡。
阿青一喜,她拉着姜明葵的衣袖,輕聲道:“是阿芊。”
趙芊迅速溜進了屋子裡,她還喘着粗氣,輕聲道:“大人,阿青,你們快跑。今日裡正故意來家中尋你,我沒能支走他,他現下正帶着趙家莊的村民找你們呢。”
她又道:“阿青,我昨日聽了我娘說,阿婆并非是跌進河裡溺亡了,她是自願祭祀河神的,隻為了換你一命。可是族長言而無信,又讓你當河神的新娘。你快跟着這位大人跑。”
趙芊推了一下阿青,又道:“阿婆想讓你活着,你隻要跟着這位大人,定然可以活命的。”
阿青隻是站在那裡,像是沒反應過來趙芊的話。
阿青看着手裡的掌紋,眼睛古水無波。
她面無表情,隻是手微微顫抖着,她死死咬住了嘴唇,沒有洩出來一絲聲音。
“姐姐,可否借你匕首一用。”
阿青的聲音很輕,可是咬字極重,好像每一個字都帶着蝕骨之痛。
“我要殺了他。”
她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冷得像懸在房頂的冰,重似千金:“我要殺了他。”
人非人,神非神。
姜明葵沒說話,隻是發現阿青的眼睛逐漸變堅毅。
門外的侍衛卻突然說話了:“監丞,村民正在往這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