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男人隻是匆匆看了一眼,便離去了。
速度快得姜明葵甚至沒反應過來。
周遭人聲鼎沸,無不驚歎于盛放于烈日下的秧苗。
人們或說或笑,臉上卻都帶着最真心實意的笑容。
姜明葵不由得回想起她剛到陽覃時,那時旱災已過半月,但走在路上的人皆是行色匆匆,愁容滿面。
她聽見有母親擦幹眼淚,無不欣喜地對旁邊的婦人說:“小柳不用再挨餓了。”
有耄耋之年的老人用幹枯的手掌輕輕摸着地上的土壤,企圖能帶些回去。
有年輕的女子掬起溝渠裡的一捧水,小心翼翼地将指甲裡的黢黑的泥垢洗淨。
人間萬象,她不過窺見一隅,卻已在人間流轉的華彩下,探尋到了千絲萬縷的生命連結。
諸多喧嚣,即是真實人間。
無數聲音從她耳邊穿過,姜明葵慢慢退出人群。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去做。
天甲在陳府守了一下午,也沒見到陳府有其他異動。
整個陳府像是戒嚴一般,好像連人員流動都受限了。
施重淞已經假裝回京了,姜明葵不知道他到底會去哪兒。
但施重淞走前有過命令,一切人員皆聽姜明葵派遣。
她将流民的安排告知了天甲,讓人着手去做。
這幾日已沒有人再布粥,先前的流民被施重淞趕到了東城門外集中管理。姜明葵的安排大大減輕了城郊的人員壓力。
夜裡,陳府終于有了動靜。
彼時姜明葵正在和衛霜凝算銀兩和米糧的分配,天甲來得匆忙。
他氣還未喘勻,額頭沁了一層薄汗。
姜明葵柔聲道:“不急,慢慢說。”
天甲緩了口氣,急道:“屬下剛剛似乎看見陳滿去了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府?”姜明葵疑惑道。
衛霜凝适時解釋道:“大長公主封地在陽覃,是先帝第六妹,應當是這陽覃城裡最尊貴的人了。”
果然和衛霜凝猜得一樣,陳滿一定會早早向權貴遞消息。
若是和大長公主府談攏,明日的陳滿的米行就定會開門。
她看向衛霜凝,問道:“霜凝可了解這位大長公主嗎?”
衛霜凝輕聲道:“這位大長公主我其實也不算太過了解,但這些年的賞賜,大長公主不會缺銀子。她買下米糧的概率極大。”
姜明葵了然。
夜深了,衛霜凝催促她去休息。
姜明葵躺在床上,為明日構思了無數種方案。
半晌,她認命般地将被子蓋到頭頂。
不能再瞎想了。
姜明葵一向冷靜,唯有一點一直戒不掉。
事情尚未發生之前,她總是習慣在腦子裡設定無數種結局,對着結果思考破局之法。因此,她常年容易晚上思維太亢奮失眠。
姜明葵強迫自己放空腦子,在心裡數一二三。
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反倒是衛霜凝來叫她,姜明葵還沒徹底清醒過來。
衛霜凝卻附在她耳朵旁,說道:“陳滿的米行開門了,大長公主府派了浩浩蕩蕩一群人搬米糧,聚起來不少人。”
姜明葵被這個消息一炸,眼神陡然一變。
她輕聲問道:“今日定價多少?”
衛霜凝斂去如霜的神色,說道:“一鬥兩百文。”
平常一鬥米大概是一百文左右,尚在民衆的接受範圍内。
姜明葵看向衛霜凝,問道:“今日有多少人買?”
衛霜凝搖頭,說道:“米行挂了告示,第一日要供應大長公主府及其他幾位權貴。今日隻賣一石,兩百起售,價高者得。”
姜明葵卻笑了。
想玩饑餓營銷?陳滿當真好算計。
衛霜凝問道:“阿葵,要是壓價,今日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