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衍想出聲說些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沒有人要為誰而死。”

她顫抖着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而江慎衍也因為她這句話，仿佛被凍在了原地。

記憶中，滿天桂花，她就是那樣悲憫地望着他，主動撞上了他顫抖着的劍，她也說了同樣的話。

“沒有人要為誰而死。”

兩人都是一陣恍惚。

地面的震感越來越嚴重，給人一種這裡将要坍塌的錯覺。

江慎衍深知現在的情況不妙，于是想着拉宋疏意先走，而就在這一刻，時間突然靜止。

剛才消失在天雷中的趙月靈頂着一頭被炸的亂糟糟的頭發，罵罵咧咧地出現了。

“哎呀，這天雷真是煩，怎麼淨往我頭上劈……”

她話還沒說完，就感覺一團不知道什麼東西硬生生撲到了她的懷裡，把她牢牢地抱住了。

趙月靈大概從來沒想過宋疏意能主動擁抱她，着實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我們還沒這麼熟，你怎麼突然就投懷送抱了。”

她開着玩笑，可宋疏意感覺自己突然從深水中浮了起來。

還好，還好他們都還在。

她慢慢松開了手。

不知道為什麼，趙月靈此時有些做賊心虛地去看江慎衍，卻發現他似乎在出神，神情裡帶着些莫名其妙的悲傷，她又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把剛才的事情都和他們說了。

“總之就是，阿晚代替我完成了獻祭，所以現在你們可以出去了。”

“我們？那你呢？”

江慎衍終于對着除宋疏意以外的對象說出了第一句話。

趙月靈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十殺陣破了之後，玉門村就與世隔絕了，這裡的時間也靜止了，我呆在這裡，能活着。”

其實阿晚在獻祭之前，曾請求過她一件事。

“謝觀雨……他受的苦已經太多了，你能幫我保護他嗎？”

小姑娘說的話有些幼稚過頭了，謝觀雨如今的實力比趙月靈還要強，哪裡輪得到她來保護這位修為高深的厲鬼呢？

但她也明白，這不過是這個小姑娘僅存的一絲執念罷了。

阿晚一直認為，是她沒能保護好謝觀雨，但巧的是，謝觀雨卻認為，是自己沒能保護好阿晚。

都是命運啊。

趙月靈突然歎了一口氣。

謝觀雨緩緩走了過來，他的臉上是一片死的甯靜。

“你見過她了嗎？”

雖說是在問，但是他用的肯定的語氣。

趙月靈默然點頭。

“說來也可笑，做了這麼多，我也隻是擁有她片刻。”

謝觀雨的眼圈很紅，隻是一瞬間，他便低下了頭，讓趙月靈差點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覺。

“你們出去吧，玉門村以後不會再有人進來了。”

宋疏意搖了搖頭：“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

“你說。”

“這個東西你認識嗎？”

宋疏意用斷劍劃破了自己的手掌，随着血液湧出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

“這是魂蠱，以前謝觀池也用在我的身上過，你的身體裡曾經有過另一個靈魂。”

說這話的時候，謝觀雨的眼神掃視過宋疏意，讓她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隻不過你體内的這種蠱蟲似乎被改良過了。”

“可有解法？”

宋疏意緊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得找到下蠱的人。”

“然後呢？”

“殺掉他。”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但很快，一道無法阻擋的推力就那樣把宋疏意和江慎衍推了出去。

她最後看見的畫面，是趙月靈帶着些解脫的笑，還有謝觀雨失神的表情。

她垂下了眼睛。

回來的時候還是清晨，似乎時間并沒有流逝，他們所經曆的那些也不過幻夢一場而已，可手心傳來的鈍痛又讓她無法忽視這一切。

身側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随後右手觸上溫熱的事物，是他的手。

江慎衍從衣擺上撕下一塊布料，輕輕貼在她的傷口處，然後用另一隻空着的手寫了些什麼。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都十分安靜，傷口處有些癢，很快，那些痛就消失了，隻剩下麻麻的熱意。

江慎衍牽住了她的手。

他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涼風軟軟的，吹開她被汗珠粘住的發絲，然後在她眼睛處打了個圈，又吹向二人交握的雙手。

終于，她如夢初醒，剛要掙脫開他的手，就感覺那溫熱的皮膚似乎是預料到了她的意圖，匆匆退開了。

她擡頭去看江慎衍，隻能看見他低垂着的眼睫毛。

她的心突然空了一塊。

江慎衍擡起頭，胡亂扯了個笑，輕聲道：“走吧。”

那塊空的地方更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