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人并不會因為他的忍讓而放過他。

“真是的，今天又輸給林積辭了，真不痛快。”

“沒事，我們去找他那個廢物哥哥，就當為你出出氣。”

林積思和林積辭長相相似，但氣質和性格完全不同。林積辭性子活潑一些，而林積思則總是沉默寡言，默默縮在角落裡，像一隻長在陰暗潮濕處的蘑菇。

那些人吃準了他沉默能忍的性格，總是用各種術法欺負他，有時候是冰，有時候是火。但他們很聰明，不會留下任何痕迹，隻是每次林積辭見自己的哥哥，總是會發現他更加的沉默。

“哥哥，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最近怎麼瘦了？”林積辭忍不住問道。

林積思怕給弟弟添麻煩，忍下了說出一切的沖動，搖了搖頭。

這樣的欺負一直持續了兩年，直到那次，他險些被那群人溺死在湖中，一個紫衣人救下了他，教他殺了第一個人。

他還記得當時握劍時的顫抖。

“記住，從今天起，你的命運要改變了。”

那一張張無數次在夢魇中纏繞着他的面孔一個個倒下，往日裡閃着惡毒光芒的眼睛裡隻剩下蒼白的恐懼。

那人的手疊在他的手上，狠狠撕開了大塊大塊的血色。

“那些阻擋你的人，殺了便是。”

“反正他們又不是什麼好人，你這樣做還算是替天行道。”那人充滿誘惑的聲音一遍接着一遍在耳邊盤旋，漸漸的，他開始動搖。

殺人是不對的。這是林積辭的聲音。

可是如果他不殺掉那些人，死的就是他。

他殺人了，但他們都該死，沒有什麼不對的。

他不受控制地想。

“想變強嗎？我可以幫你。”那人誘惑的聲音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将他越纏越緊，拽入欲望的深淵。

他還想掙紮，卻被那人接下來的一句話釘入了千年冰窟。

“他們都死了，這裡隻有你一個人，所有人都會認為是你殺的，你回不去了。若是不聽我的話，你和你弟弟，都将成為仙門通緝的對象，到時你們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都将化為泡影。”

在那一晚，他學到了第一個詭計。

玩弄人心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給人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看着那個人燃起希望，又陷入絕望。

這個孩子的聲音和神态都像極了林積辭，以至于他恍惚了好一會兒，漸漸松開了鉗制他脖子的手。

林積思低下頭，沉默了很久，最後轉身，低聲道：“走吧，我不殺你們。”

事情的發展實在出乎阿虎的意料，他愣了愣，随即快速将弟弟抱在懷裡，一邊喊着謝謝大人，一邊對着林積思磕了幾個響頭，連行李都沒收拾，就連滾帶爬地往城外跑去。

林積思望着那兩道落荒而逃的背影，握緊了手中的劍。

*

江慎衍離開後不久，院子最外邊的草叢突然發出明顯的響動來，一個穿着金色衣服的男人跳了出來。

他發絲淩亂，衣衫沾血，形容狼狽。

那雙狹長的鳳眼在看到葡萄架下的宋疏意之時亮了亮。他剛想大步上前，衣袖間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拉力。

一道金色的劍光閃過，急速攻向身後那道黑影。

鼻尖傳來一股清新的木頭香，來者手中握着一把平平無奇的木劍，皓腕上系着一條紅繩，擋住了那道劍光。

劍間離他的喉間隻有一公分。

“我們不是壞人。”黑暗之中，一個穿着紅肚兜，紮着小辮子的胖胖女娃跳了出來，懷中還抱着一隻胖胖的白雞，朝着他翻了個白眼。

她懷中的白雞也咕咕咕地叫着，撲閃着翅膀，附和着女娃娃的話。

“你應該……該認識……我。”黑衣人的鬥篷下傳來清脆的女聲，随後劍收了回去，兜帽落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姜序怯怯地望着他。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潘差認得那個小娃娃，是上官祝餘經常帶在身邊的靈寵，據說十分寵愛，所以性子非常驕傲跋扈，至于姜序，他隻聽說她鮮少出門，酷愛練功。

“外面出大事了，魔物已經占領了所有仙門，剩下的弟子都藏到了人間，局勢很混亂，我們是來找宋疏意回去幫忙的。”

阿竹脆聲道。

潘差見她是小孩，還是有些不相信她，于是望向姜序的方向，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見。

姜序躲閃着他的視線，結巴道：“是……是這樣的。”

潘差進入這裡是被意外拉進來的，那這兩位又是如何進來的？

“我們遇見了一位前輩，是他帶我們進來的。”姜序難得完整地說完一句話。話音剛落，三人面前空間浮動，淡白色的光華無端生發，一道灰色的身影憑空出現。

但是面目卻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