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上次見到代雲舟,還是秋季,他偷偷來京那會兒,那時沒有想到,不過短短幾個月,他們說的話便成真了。
近鄉情怯,黛玉有些磨磨蹭蹭地不敢走太快。
直到聽到代雲舟的聲音:“青山的底子十分不錯,已經差不多能和月影打個平手。不過将領非但須膂力過人,骁勇善戰,更需具備韬略之才,方能率軍克敵制勝。嶽父看青山是否得看些兵書了?”
代雲舟背對着門,賈敏和黛玉頓住了,隻是丫鬟們沒忍住,有人偷偷笑出聲,怎麼嶽父也喊上了。
黛玉的臉頰仿佛打了上好的胭脂,酡紅如醉,像是三月的桃花。
林如海低聲咳了一聲,還沒想好怎麼說,青山恭敬地向代雲舟請教:“姐夫說的是,我日常也看孫子兵法、司馬兵法這些,但總是參悟不透,不知姐夫啟蒙之際是如何學習兵法的?”
得,姐夫也喊上了。
黛玉破罐子破摔,跟着賈敏走了進去,賈敏便慈愛地打斷了青山,問代雲舟:“世子來了?”
代雲舟轉身,便闆闆正正地向賈敏行了晚輩禮,賈敏嘴上說不必,心裡卻滿意。
再一看代雲舟豐神俊朗,子侄輩中竟無一人能與其相較,賈敏心下滿意,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賈敏拉着代雲舟說了半天話,才想起來:“世子到京城,是不是住在官家安排的宅子,不知可還住的習慣,若有短的物什,盡管和伯母說。”
代雲舟深深望了一眼賈敏背後站着的黛玉,溫和道:“多謝嶽母記挂,官家确實安排了住處,不過我想着不便與青山切磋武藝,便買下了咱們隔壁的宅子,現今便住着。”
又怕林如海擔心皇上知曉後心生不悅,又補充道:“也已和皇上回禀過,為了方便之後在京城辦喜宴,我買下了林府隔壁空置的宅子,皇上也允了。”
青山沖黛玉擠眉弄眼,無聲道:去年的月餅,是不是他?
黛玉不想理會,但看青山動作越來越大,便威脅地盯了青山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青山便像得逞的兔子,又星星眼地看向代雲舟。
黛玉看大家聊的開心,也稍稍松了一口氣,醜媳婦總得見公婆,代雲舟雖不醜,她還是擔心父母和弟弟不喜歡他,但現在看來,多慮了。她反倒成了最清閑的一個,賈敏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代雲舟也耐心的很。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代雲舟才又繼續回答青山的問題:如何學習兵法。
黛玉聽代雲舟一套一套地忽悠弟弟,便吩咐人把準備過節的吃食和糖水也取一些過來。
待代雲舟說完要由上過戰場的老将傳授、親身上戰場觀摩、與同窗交流心得...等等之後,黛玉親自端過來幾碗糖水:“潤潤吧,說了這一會兒了。”
代雲舟看到一木挖的托盤上,也有個憨厚的木頭圓碗,裡面盛了一碗沒見過的糖水。
“陳皮紅豆粥,裡面放了糯米搓的小圓子。”
代雲舟端起碗,用木頭圓勺舀着喝了兩口:“這粥仿佛和平常不太一樣,更綿密?”
黛玉有些自得,不過代雲舟确實說在了點上,于是解釋道:“紅豆煮的軟爛,用勺子壓成沙,再過濾一遍,就好了。說是粥,叫沙可能更恰當一些,不過京城百姓愛吃粥,便姑且叫粥了。”
代雲舟點點頭:“冬日裡來上一碗,确實舒服,這是陶怡居的新品麼?”
“打算在陶怡居上新呢,不過這個甜度我還沒把握好,而且紅豆沙耗工夫,陳皮則需要八到十年的香氣最合适,價格也不低,我也沒算好該賣多少錢。”
代雲舟便和黛玉算起這成本和毛利來。
于是林如海三人邊吃陳皮紅豆粥,邊聽黛玉和世子聊起了生意。
青山有些羞愧,他雖也支持姐姐做生意,卻從未問過細節,在他心裡,還是覺得這不是男子要做的事,但看到自己一直暗暗崇拜的将軍,卻對生意上的事情如此鄭重,他才意識到不管是觀念,還是對姐姐的支持,他之前都有些偏頗。
賈敏和林如海卻越看代雲舟越滿意,他們一直都知道,黛玉雖面上端莊,實則和尋常貴女有些不同。
比如黛玉覺得女子也一樣能做一番大事而不能囿于後宅,比如她憐憫貧苦的人,雖嘴上不說,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往小了說這是有志氣、善良,往大了說便是與禮法不符,若之後的婆家拿此事說嘴,賈敏也奈何不了什麼。這也是賈敏要多留黛玉的原因之一,要狠下心來教女兒為人處事之道。
不過看現在,代雲舟對黛玉寬容的很,要麼是他與黛玉志趣相投,要麼就是願意接就黛玉,不管是哪一種,對于黛玉來說都是好的。
畢竟雲川就是禮親王府的天地,代雲舟就是實際制定規則的人,比起在京城要約束黛玉,林如海和賈敏反而覺得黛玉在雲川,可以過得更自由,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