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教室,夏陽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老師雖然嚴厲,但不是天天點名,摸到規律的學生們會在靠譜的時候選擇曠課,被發現了大不了補假條,或者挂科。
可今天……
他掃了一眼教室,感到詫異。
明明這周很可能不點名,為什麼來了這麼多人……?
夏陽不解,但老師的腳步聲越來越響,他隻好找了個後排的位置坐下。
這次要藏貓貓,坐後面安全。
他蜷縮在角落,偷偷幫貓咪進行了簡單的包紮。貓咪焉巴巴的躺在他的腿上,小聲的喵喵叫。
夏陽總能感覺到有視線落到他這邊,但當他擡起頭時,被注視的感覺又不見了。
教室裡很吵,老師進來後也隻好轉了一點。嚴厲的選修課老師狠狠管了幾次紀律,大家才徹底安靜下來。
這一安靜,貓叫聲就藏不住了,後排同學基本都能聽到聲音。夏陽聽到有人在問哪來的聲音,立刻低頭裝死,但很快有同學表示“沒聽見”“不知道”,或者偷偷和他說小話,于是試圖探索的同學便莫名其妙的放棄了。
夏陽意識到不妙,多次催促起了室友和其他朋友,讓他們趕緊派人來接應。
頂不住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師正巧在這時候下了講台,不緊不慢地往後面走,仿佛行走的定時炸彈,牽動人敏感的神經。眼看大聲講課的老師越來越近,聲音也由遠及近大了許多,夏陽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精神繃緊成了一根弦。
“哒哒哒”,老師走上階梯教室的樓梯,6米,5米,4米,炸彈即将爆炸。夏陽迅速試圖安撫小貓,讓它小聲一點。
貓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依然可憐巴巴地做話唠。
小祖宗,别叫了!
夏陽唉聲歎氣,感覺瞞不住了。他眼睛一閉心一橫,打算冒着扣分風險,舉手請假。
這時,前排的同學突然有人率先舉起了手,是班上的學習委員楊梓天。
“老師,我這個地方還有點不明白,可以再講講嗎?”
于是老師腳步一轉,回到了前排。
夏陽腦袋靠着牆,松了口氣。不知為何,他感覺周圍的同學也跟着松了口氣。
接下來,每當老師往後排靠,就有前排的同學舉手。離夏陽最遠的斜對角的同學,更是突然覺醒了學習基因,三番五次的提問,受到了老師的表揚。
沒過多久,貓咪像是意識到了夏陽的處境,停止了抱怨。因此,這節課才算安全上完。
打鈴那一刻,夏陽癱在椅子上,從未如此後悔過随地亂撿貓。
老師抱着書籍從後門離開,嘴角含笑,似乎很是欣慰。她手裡的手機屏幕一直亮着,明晃晃的,引人注目。
路過夏陽身邊時,夏陽下意識擡眼被吸引,注意到屏幕上似乎是學校表白牆的網頁。
老師也看這個嗎?
一絲疑惑閃過心頭。
不過因為對此并不感興趣,他很快不再在意。随後,某個讨厭鬼的到來,更是吸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賀舒朗來了。
跟随而來的,還有藝術節負責人,何娜學姐,以及一個不認識的男生。
夏陽立刻坐直,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戰鬥。兜裡的貓也感受到了氛圍,不安地亂動。
賀某人一來,就開始散發他的“溫和”氣質,人緣肉眼可見的比自己好無數倍。
他先是跟自己的同學打招呼,随後和大家聊了會天,找老師說話,最後才坐到夏陽對面,笑吟吟地撐着下巴。當他的視線完全轉移到夏陽身上後,眼睛裡的笑意才漸漸消失,轉而變成了一些夏陽看不懂的東西,像一團漆黑陰沉的烏雲。
不像什麼好眼色。
夏陽頃刻下定義。
他立刻回敬不爽的眼神,面色不太好看。兩人互相盯着對方,無形的電流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你們這關系不是挺好的嘛,”學姐仿佛缺心眼一般樂呵道,“一起準備一個節目而已,有什麼不願意的。”
“不行!”“我不願意。”
夏陽迅速發聲,賀舒朗緊随其後。夏陽反應過來,像是看見髒東西一般,蓦地挪開目光。賀舒朗這才慢慢悠悠地轉頭,嘴角上揚,眼神玩味,似是有些輕蔑。
學姐歎氣:“希望大家理解一下,這是老師的要求,我也隻是個學生負責人而已。”
她旁邊的男生臉色也不是很好,生硬說:“或者你們可以選擇不參與,想要參與,就給我遵守紀律和規則。”
學姐何娜眉眼彎彎,好似明亮的月牙:“現在有什麼矛盾,兩個人坐下來說清楚嘛,學姐可以幫忙主持公道。”
男生是藝術團副部團長,也是動保社團的社長,緊跟着道:“我們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我待會還有事,希望你們能配合工作,不要任性。”
兩個人一唱一和,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狠狠給夏陽做了一頓思想工作。老師那裡說不得,負責人這裡說不通,偏偏媽媽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答應自己來看節目,因此不能拒絕參與,夏陽進退兩難。
還有學分,之前出了點事,導緻現在如果拿不到參與藝術節的期末加分,他的音樂理論課就有巨大的挂科風險。
若是挂了,就真的糟糕透了。沒加學分、學科挂掉、老師小心眼,大四會開啟地獄延畢模式的。
他唉聲歎氣,看向賀舒朗。
賀某人一個金融系學生,不知什麼原因,也非得參與,不願意退出。此刻同樣是被架在火上烤,偏偏還連累了自己。
思及此處,夏陽就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賀狗:?
眼前的學長學姐喋喋不休了好久,還在等自己回話,夏陽隻好生硬地拒絕,賭氣道:“不要。一開始我報的就是單人,上面也通過了,希望學姐和學長能滿足我的要求,不要為了搞學院合作,故意把我們安排在一起。”
似乎沒想到夏陽說話這麼直接不圓滑,何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賀舒朗沒有任何反應,像是習慣了他的性格,王航副團長卻非常不滿地生氣道:“夏同學,你太沒有責任心了。”
他盯着夏陽,語氣咄咄逼人:“一開始我們就說過,初審核隻是初選,後續需要配合改進,有什麼改動都是應該的。”
“現在隻是讓你們合作,就這麼大意見,我怎麼相信你會辦好事情?合作不是作為大學生最基礎的能力嗎?”
夏陽:“不是,我隻是不想和他一起……”
王航直接曲解意思,以偏概全:“和誰有什麼區别?都是合作,都是同學,為什麼要搞小團體?”
這一頂帽子扣下來,夏陽直接被氣笑了。他本就不是那種擅長花言巧語的人,罵人也隻會罵笨蛋,吵架吵不赢任何人,因此心态反而平和下來,閉嘴了。
得了,隔壁賀狗一句話不說,他都不惡心,我惡心什麼?
互相傷害呗。
夏陽嘀嘀咕咕地擺爛了,何娜欲言又止地看着王航,提醒他太過了,王航卻越發肆無忌憚,甚至圖窮匕見:“……說你沒有責任心,理由有很多。搞小團體這點隻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其二,我從沒見過你這種不負責任、不愛護動物的人。”
聽了此言,别說何娜,連賀舒朗都看了過來。
王航卻自信道:“你包裡有隻貓吧?”
夏陽點點頭,把貓抱出來,正欲解釋,王航直接打斷道:“把貓帶進課堂玩,貓會應激的!而且這還是我們動保社團重點關照的貓,你直接帶走了,什麼意思?”
他下定義:“虐待動物,快還給我!”
夏陽:“……”
難怪這麼讨人厭,原來是因為貓咪。
他反而不那麼氣了,舔了舔虎牙,委婉道:“你确定你們在重點關照嗎?”
夏陽本想先諷刺兩句,試着辱罵回擊他,報複他。可惜搜遍腦仁,也沒有找到比狗東西更過分的話,吵架更是吵不赢的。他隻好暗暗罵他不如小狗,然後把貓抱出來,試圖講道理:
“小家夥受傷了,在樹上待了很久也沒人來解救,我才抱過來的。”
沒想到對方不講道理,他怒道:“好啊,你還把貓弄傷了!”
夏陽:……像是太監被造黃謠一樣無力。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我沒有,我不是,根本不是我做的。”
然而王航卻不依不饒,冷笑連連,說話口齒清晰,根本不帶停的:“還想狡辯?我看就是你!等着瞧我之後怎麼惡心你吧,我要讓你參與了也拿不到學分和獎品,我要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串炮語連珠,王航隻在看到夏陽的卷毛和圓眼睛時停頓了一秒,接着又若無其事繼續。
夏陽:“你才在狡辯,你想怎麼着,你,我,你……!”
夏陽指着自己又指着王航,想自證都自證不明白。他實在是不會吵架,又沒有證據,急起來就開始口齒不清,腦子裡更是一片空白。
眼看要吵起來了,何娜連忙打圓場。賀舒朗圍觀了一會,歎了口氣,打斷他倆一面倒的吵架,看向王航:“你怎麼就肯定這是你的貓?”
王航:“這就是我們社團散養的!”
賀舒朗反問:“你說是就是?既沒有剪耳又沒有項圈,你有合照照片?”
王航氣勢弱了下來:“沒……沒有。”
賀舒朗冷哼,諷刺地勾起唇角:“可笑。”
王航氣急敗壞:“你等着,我這就拿給你看照片!”
他想要翻手機,賀舒朗則拿出手機,打開了表白牆,将要遞出時卻頓了一下。還沒等他遞給王航,何娜就率先想起了表白牆,将手機給了王航。
他看到照片後,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豔,原本生氣的表情漸漸凝固,随後變得尴尬起來。
氣氛有些詭異,夏陽被蒙在鼓裡,狐疑地望着他們仨,不知道這是在演哪一出。
賀舒朗在幫自己說話,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這時,夏陽喊過來的朋友姗姗來遲,一見面就要取貓去包紮,更是證實了這件事的真相。
幾秒後,王航突然朝他鞠躬道歉:“對不起!”
剛開始口齒伶俐,現在倒是說不出話來了。
他滿臉燥熱,支支吾吾,臉紅極了。看到夏陽的臉後,他的臉更紅了,冷靜下來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攻擊的人是多麼人美心善。
那個照片,拍得也太好了。
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為夏陽籠罩了一層柔和而神聖的光輝。抓拍的那一瞬間,貓咪的前腳掌剛好與他的指尖相觸,讓整張照片完全鮮活,像是下一秒就能動起來。
但對于夏陽來說,沒有比這更莫名其妙的事了,他過好久才猶豫道:“……沒關系?”
貓咪順着他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衣領處,吊在上面蕩秋千,這一幕,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賀舒朗沒忍住把貓抱了下來,夏陽以為他想害人,瞪了他一眼。
果然,他剛剛做出那種行為,估計隻是不想看着自己和王航浪費時間而已。怎麼可能是為了我。
這家夥,以前就揪過我領子害過人,這次,别想如願!
賀狗回敬冷笑,二人之間的氣氛重新劍弩拔張。
王航試圖補償:“我會盡量幫你說服老師,把你改進單人項目的。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發火。”
夏陽本來情緒并不太好,也沒打算給他好臉色,但一聽王航願意給自己辦事,他眸光一閃立刻點頭,也就接受了道歉,不在意太多了:
“也行。”
氣氛緩和,賀舒朗迅速看了何娜一眼,何娜連忙道:“老師那邊已經下通知了,改動組合的可能性很低,我們這次來就是想……”
她給王航使眼色,王航卻不在意道,“沒事,我會去說的,肯定有解決辦法。”
何娜驚了:“不是,通知都下了能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