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仁也愣住了,連忙又把溯芳木抱起來,先是拍了拍溯芳木的頭以示安慰,再用指腹在劍身上揉了揉,輕聲細語:“照夜,這是你的主人顧星洄。他現在受了傷,需要你的靈力幫助他恢複。好照夜,幫幫忙?”
不知怎麼的,靈源莫名其妙地看出了照夜的興奮和迫不及待,就在方遠仁說的“好照夜”三個字後。
照夜不再拒絕溯芳木的靠近,隻是依舊貼在方遠仁身上,頗為趾高氣昂地用劍尖把溯芳木推到一邊,再用劍光包裹住它。
肉眼可見的,溯芳木上的黑氣在減少。
方遠仁就這麼站着,屏着呼吸,一動不敢動。
靈源打了個哈欠,繞着方遠仁飄了好一會兒,說道:“……其實你可以把他兩個放下來的,再怎麼快,也要一段時間。”
“我也想啊……”
方遠仁突然張開雙臂,就算是沒了支撐,溯芳木和照夜仍是這麼牢牢地貼着他,沒有半點掉下的痕迹。
靈源張了半天的嘴閉上了,沉默地飄走了。
乍一看,還有些徒大不由師的落寞。
埋骨地建在冷原上,高聳的山峰遮擋住了太陽,隻剩下終年的寒意與風雪。靈源一走,方遠仁就感受到了冷原的荒涼與寂寥。
他歎了口氣。
“我說,要不你們兩個先下來?我給你們搭個小窩好嗎?小窩比我身上舒服。”
不管是木頭,還是劍,沒有一個東西理他。
方遠仁經過一番好說歹說,嘴皮都快誇起火了,溯芳木和照夜才一個比一個更不情願地,自己滾到了一邊。
毫無靈力的身體讓方遠仁又冷又餓,他抱着雙膝,百無聊賴地看和一劍一木。
很快,沒有半分靈力的身體就餓到痙攣。
方遠仁捂着胃的手都有些泛白,他細細地喘着氣,對溯芳木說:“洄崽,我去找個吃的,你和照夜在這裡,不要亂跑。照夜也是,保護好星洄呀。”
溯芳木沒有任何反應,倒是照夜,興奮地翹了翹劍尖,示意方遠仁不用擔心。
還沒等方遠仁走遠,照夜就用劍柄,咚的一聲,砸在了溯芳木腦袋上。
哼。
讓阿仁第一個跟你講話。
可惜這一幕方遠仁沒看到,他拖着疲累的步子,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單調的冷原中。
本來方遠仁都做好吞冰飲雪的準備了,卻很是幸運地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裡,找到了一株紅豔豔的靈果。
這靈果在冷色高原中,仿佛一簇焰火,讓疲憊不堪的方遠仁蠱惑般地,朝前走去。
極遠處,一道黑氣彈在了半空中,落在虛幻的棋盤上。
“喂,你徒弟要去吃那個毒果子了。”
靈源盤腿坐着,手裡用靈力凝着一小團白霧,落在了黑子的斜對面,無所謂道:“沒事,讓他吃吧,這裡除了這個毒果子,也沒别的可以吃了,大不了昏睡個四五天,也好趁機補覺。”
看不清面目的老者好似笑了笑:“那他豈不是要錯過重逢的場面?”
靈源哎喲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兩人、哎喲真是,得虧我死得早,不然遲早得被他兩膩死。”
老者哼笑了一聲,吃掉了靈源的幾顆白子,指着他道:“你就在這說吧,誰還不知道你最寶貝你那對道侶師徒,明明他們都不是……”
靈源連忙打斷了他的話:“什麼是不是的呀,好了好了,專心下棋!”
而話題中心的方遠仁什麼也不知道,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抱着靈果回到折劍池旁,一邊看着和諧的溯芳木和照夜,一邊津津地味的啃果子。
“咚”的一聲,方遠仁還沒吃完的第五個果子骨碌碌滾到了照夜身邊。照夜以為是獎勵,劍身一挑把果子放在劍脊上,更起勁地把自己的靈力全數注入到溯芳木中。
直到求表揚的照夜發現了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方遠仁。
劍鳴驚動了整個雪池。
紅果子毒性不強,隻會讓人陷入昏睡,但方遠仁這覺卻睡得很不安穩。
好似一會兒有什麼冰涼的物體在自己的要害處試探,一會兒又有什麼爬行的東西從他的腹部往下蠕動,有時感覺耳邊在争吵,有時又感覺有東西把自己拖來拖去。總之,不得安甯。
一直被打擾的方遠仁在中途昏沉地睜過一次眼。
照夜不知道什麼時候扯開了他的衣服,把整個涼意透骨的劍身貼在自己身上,鋒利得吓人的劍尖就抵着自己的脖頸,身上趴了個綠頭發的崽崽,一邊拽着照夜,一邊嚎啕大哭。
顧星洄?
方遠仁内心一喜,想要努力地睜眼看清楚,卻很快又被毒果子卷進了更深的夢魇裡。
三天後,雲開雪霁,呼嘯的風終于靜止。
方遠仁僵硬的手指動了動,猛地睜開眼睛。
适應了刺目的雪光後,方遠仁就看到逆光而立的一道清瘦背影,淡綠色的長發滑到腰間,聽聽到身後動靜,那人側過一張臉,朝方遠仁看來。
透亮的黑眸,高挺的鼻梁,還有籠在晨霧中的半張臉。
是少年時的顧星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