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曳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拉着竺晏進了他的小樓,絕口不提離開的事。
竺晏見這人當真一副陪自己閉山思過的模樣,先着了急。雖說對親近的師門間随意任性了些,可他骨子裡還是極為尊敬清鴻的,更怕桓曳因自己和師尊起沖突。
“大師兄,你就這麼留下,要是師尊知道了怎麼辦?”
桓曳聽到清鴻的名号後,臉色陰沉了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
“無妨,”此處隻是一個幻境,沒必要為了根本不存在的人和晏晏争氣,“師尊不會介意的。”
他随手拔下竺晏發間的玉簪,手指劃過散落的墨發,微微用力按在身旁人的頸側。
盡管再清楚不過幻境中這些根本毫無意義,但感受着指尖下脈搏的跳動,桓曳竟生出了倒不如死在此處的荒謬念頭。
可他不能拉着晏晏一起死,隻能自私地依戀這為數不多的時刻。
竺晏原本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畢竟桓曳一向對他格外偏愛。可桓曳遲遲不肯松手,這樣的行為,縱使是師兄弟,也難免過于暧昧了。
耳根處紅暈越發惹眼,沿着墨發下若隐若現的白皙脖頸向下惹人遐思。他輕咳一聲,挑起話題,喚回這人不知道跑到哪裡的思緒。
“師尊和師姐都說,最多再過五六年,我便可以結丹了。”一雙琉璃瞳中滿是期待,亮晶晶地看着桓曳,“到時師尊總不至于再擔心,我也可以和師兄們一起下山了。”
幻境中沒了記憶的竺晏并不知道,那之後與他而言隻怕是和噩夢無異,罪魁禍首便是他滿眼期待看着的人。
眼前人和記憶中蒼白冷漠的模樣漸漸重疊,寒意和後悔自桓曳心底逐漸蔓延,隻能閉上眼睛努力平複情緒。
竺晏直覺不對勁,擔心地看着桓曳:“大師兄,你怎麼了?”結果又被緊緊抱住。
他無奈又好笑,仿佛真有些吃不消桓曳不知從哪學來的癖好。
怎麼就這麼喜歡摟着自己,跟條大狗似的,趕都趕不走。
“沒完了啊大師兄!”竺晏戳戳桓曳的腰,渾然不覺他呼吸粗重了幾分,嘴裡還在開着玩笑,“吃錯了東西,就去找二師兄拿顆丹藥吃吃,我又不能為你診治。”
“你能。”
桓曳終于舍得松開手,竺晏對着他再好脾氣,看着自己拉扯間半敞的薄袍,也忍不住沒好氣地斜了一眼。
“早晚告訴師姐管管二師兄,看他把你帶得,跟他一樣油嘴滑舌的了。”
語氣雖是抱怨,可他眸光流轉,生來清冷的容貌半惱半羞,反而越發勾人。
桓曳無心在乎竺晏說了什麼,直直地看着他,聲音沙啞:“我若是真發了瘋,世上隻有一樣可以治好我。”
“隻有你,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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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也沒問我願不願意做那味藥啊——
竺晏神情不變,像是躲閃般躺到榻上扭過身不去看他,看不見的地方眼底隻有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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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内外時間不同,桓曳在心底默默算着既不傷竺晏身體,又能盡可能留下的時間,有件事他實在太需要一個答案。
為什麼,為什麼隻是和清鴻的一場争執,竺晏竟然要在霜瓊峰五年,對所有人甚至就連他也避而不見?
竺晏看似對他心中如何百轉千回渾然不知,就像習慣了霜瓊峰上多了個桓曳的日子。
除了每每被他摟住時略微的不自在,剩下的和往常毫無差别,該如何親近便如何親近。
倒讓桓曳心底越發郁郁,難道自己在晏晏眼裡,從來就隻是一個依賴疼愛他的大師兄,和聞人兄妹都毫無區别嗎?
“大師兄這麼出神想什麼呢?”
桓曳當時是以陪竺晏的借口留下的,常常以此為由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起。
竺晏随意将挖下的靈植放到桓曳手裡:“叫你許久也不理我,你看我都挖過了。”
他眉頭微皺,霜瓊峰上一草一木無一不是他精心選來的,手中這棵自然也不例外。
“晏晏挖了它做什麼,不喜歡?”
“那倒不是。”
竺晏不滿地看了看衣袖上的泥土,正欲捏個法訣清理,卻被桓曳搶了先,他隻當對方照顧自己慣了,莞爾而笑。
“這不是快可以下山了嗎?到時候去尋二師兄換點寶貝給師尊,省得他還惱着我。”
桓曳眸色沉沉,面無表情和他回到小樓。
“方才看你捏訣才想起來,我近日總得處處不對勁。”竺晏邊将靈植安置好,邊随口提起,“就像自己變成了毫無修為的普通人似的,還常常不知為何渾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