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蘇的天資很高,就連自己也不得不這麼承認。
但這隻是針對于劍術罷了,屠蘇的修行始終都受這焚寂煞氣所累。
從他來到自己身邊開始,每一次煞氣發作,每一次生病,那都是一碗接着一碗的湯藥。每次見他喝藥喝得辛苦,哪怕是非常輕微地皺眉,都會讓自己感覺到綿綿密密的疼痛在自己身體裡蔓延,在自己心底裡糾纏。很多時候,真是甯願以身代之,也不願見到一次他的難過。
但這些藥,屠蘇是不得不吃。
若是不吃,隻會讓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并且,他的身子經受那般折磨會越發孱弱,身子孱弱了,隻會讓焚寂煞氣更有可趁之機,更加肆虐。
雖然就算是在旁邊看着,自己也覺得十分的辛苦。可屠蘇卻沒有怨言,偶爾的小小鬧一點點情緒,自己也知道他是苦極了,才讓那張冷淡的臉上有了鮮活。自己也願意在這個時候,給予他最深切的安撫。自己知道,他很需要。
屠蘇他...安全感很差。
或許,這是來自于他記憶的丢失造成的空白,讓他有一種十分漂泊無依的感受。
若是他還記得,那麼對于師尊,他應當是像面對一個自己的伯伯那種感受。這般情況,要擱那些個大家庭裡,其實小一輩的,将大一輩的全然視同于自己的父母,也是非常正常的情況。
隻可惜,屠蘇失去了那一部分記憶,師尊對于失去記憶的他,便就是個陌生人。
當然,當時的自己對于屠蘇而言,更是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雖然師尊曾告訴過自己,屠蘇是他的故友之子,也曾告訴自己屠蘇的出生,有他的見證,告訴自己南疆的屠蘇草遍地,美好得像一場幻夢。
可有些事,便是這般,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那樣一場近乎滅族的殘殺,那麼殘酷的真相,要那麼單薄的屠蘇如何去承受?
忘記那一切,對于屠蘇而言,就像是重生。
隻是,重生,便代表着一切從零開始。
是故,很多事情,便自此走上了新的軌道。
那時的屠蘇,如同一張白紙,很多事都是自己親手教他的。
不過,屠蘇很聰明,一學就會,這令自己感到十分欣慰。
與此同時,自己也知道,屠蘇之所以學得快,是因為在他丢失記憶的那段時間裡,他已經學會了。而在自己教他的時候,卻相當于是在複習。所以,進度非常快。
而當接觸到他未曾學過的東西時,速度是自然而然就慢了下來。
不過,自己并不着急,屠蘇年紀還小,應該慢慢來才是。
而且,很有可能也是因為屠蘇丢失了記憶,遂他那一口南疆口音的中原話味道相當濃厚,說得極其讓自己聽着别扭。
南疆話的許多發音,與中原話不同。
那時的屠蘇年紀還小,認字也不多,遂說起來那話确實是聽着很像是波斯那邊的人講話,若是不仔細聽,甚至有點聽天書的感覺。
如此這般,自然不行。
遂才有了自己一邊教他讀書寫字,一邊給他糾正這聽起來就十分像是天外之音的南疆味中原話。在不斷的練習下,屠蘇越說越标準,甚至是完全沒有了那南疆的韻味。
這不僅僅是自己努力的結果,同樣自己也知道這是因為屠蘇丢失了記憶,活似一張白紙,遂自己在這張白紙上才能随心所欲地畫出自己想要的畫卷。
有時,甚至自己都會去想,萬一哪一天屠蘇恢複了記憶,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和他學上兩句南疆話,這樣便算是入鄉随俗的意思。
但這般想法,也隻能是想想。
自己很清楚,屠蘇的記憶絕大多數可能是無法恢複的。遂那般想法,也隻不過是消遣消遣罷了。
而且,從私心裡,自己也希望屠蘇最好永遠不要恢複記憶。即使因此,可能算得上是師尊和屠蘇之間伯侄關系的錯過。
那段記憶委實太過血腥,太過殘酷,對身懷煞氣的屠蘇來講,簡直就是将他逼入絕境的最後一根稻草。[369]
自己簡直難以想象,屠蘇恢複了記憶,是不是也會像在安陸村的他一樣,變得那般可怕,成為焚寂的活傀儡。
那時,屠蘇一定是會瘋了一般的找尋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甚至還會進行無差别的攻擊。
若是到了那般境地,自己感覺很可能師尊都不會是屠蘇的對手。[370]
焚寂是聚千載煞氣啊!
怎可小視?
幸好這一切都存在于臆想當中,否則自己也說不好自己是否會被這般情況給吓得癡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