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沿着那條小路往回走,一邊走,一邊也在觀察着小路周圍的地形,希望多獲知一些線索。但發覺小路兩旁的樹非常緊密,人要通過,還存在着些許困難,遂放棄了進入林中探查的想法。
從天墉城的後門而入,陵越發現,這裡仍舊沒有放置應該的守衛,眉間隐隐有些不悅。
回了碧雲閣的書房,這才将将把門打開,還沒有走到椅子邊坐下,這陵陽就緊跟着而來了。
陵陽行了一禮,彙報着最新的進展:“見過大師兄,芙蕖師姐那裡,已經通知到了。”
聽到這個消息,陵越微微點了點頭,走到椅子邊坐下,取過已經涼透了的茶盞,略提内力将其溫熱[404],淺淺飲上一口:“嗯,有關藏經閣那邊,最近幾年是由誰來管的?”
雖然不知陵越為何突然提起了藏經閣的事情,但陵越有疑問,陵陽也應該就他自己所知的消息給予答複。隻是,說起這個事情,陵陽的表情卻顯得有幾分怪異,也不知究竟是為了什麼:“藏經閣那裡其實...有很長時間都無人專門管理了。”
陵陽的聲線有了些許變化,不由引得陵越擡眼看向陵陽,隻見陵陽的臉上有糾結,有難言,有不知從何說起。陵越隐隐感到,也許他之前決定不去藏經閣是個正确的決定。陵越微微提了提聲音,暗示陵陽先把起伏的心緒定下來,再細細把事情解釋清楚:“這是...”
陵陽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惹人誤會的,但确實真實的情況就是如此,并且他覺得陵越問起藏經閣的事情,肯定也不是白問的。或許是針對于這個案發現場有着些許推測,這才有此一問。雖然的确覺得陵越問起的這個問題其實并不好答複,但陵陽還是一五一十地說起了這藏經閣為何說是很長時間都無人專門管理了:“藏經閣那邊,從第九任掌門開始,裡面的一切就被固定下來了。第十任掌門,也隻是往裡面添加了一些有關當代名家對于道法的解說,以及江湖上更新後的名劍排名。其餘的書籍并未購置,也沒有增加。天墉城的弟子們前往藏經閣自行取閱經卷的并不多,一年到頭也不過百人。弟子們對于道法的理解,全部依賴于這些長老的口頭講述。而講述一事,往往也是哪兒說哪兒了。這些弟子在聽經講卷的時候,多數是隻帶一雙耳朵去的。就我所見過的還帶了專門的筆墨,将那些長老講述的重點記錄下來的甚少。天墉城對于弟子的考教,在道法上并未設立相應的檢測。而針對于劍術,倒是考教的地方頗多。這算是造成這些弟子輕道法,重劍術的原因之一。并且,天墉城中雖然有早課,但我從跟其他道友的交流中得知,許多和我們一樣的劍宗,早課的内容除了那種專門的培養劍客的門派,其餘屬于修仙這個門路中的劍宗,他們的早課并不像我們一樣,以練劍和講解劍法為主。他們是以帶領弟子吐納和講解道法為主,并且到了一定的時間,還會進行坐而論道。由主持者出題,讓那些抽到相應題目的弟子自行準備,到了相應的時間,由抽到相應題目,但看法不同的弟子相對而坐,對該題目進行辯論,從而加深這些弟子對道法的參悟和理解。至于有關劍法的講解和練習,他們往往會安排在午後。說是上午清涼,頭腦清醒,有利于學習。而下午相對較為炎熱,練習劍招,也能鍛煉那些弟子堅持的品質。到了晚間,有些還會專門組織弟子抄寫經書,督促他們複習當天講解的道法内容。天墉城中的弟子們年紀跨度很大,有些新晉弟子的年紀甚至還有不惑之年的。因招收弟子之時年紀并不在相應的考慮範圍之内,遂還存在一些弟子其實并不識字的情況。遂藏經閣中的經卷對他們來說,或許還是個洪水猛獸。至于罰抄經書的話,照貓畫虎倒也并沒有太過為難他們。對于劍法的學習全部依賴于人手一本的劍譜。除了劍譜,便是相應的講解以及一對一的對戰,用以提升。平日裡,這藏經閣可說是少有人去。若是去的話,往往是去取閱《清心經》和《天墉城門規》用來罰抄的。因此,藏經閣才在第九任掌門的時候,将書架之間的間隙縮短,從而留出給那些弟子罰抄的地方。藏經閣最後一次全盤清點是在第九任掌門在位第十年的時候。那個時候出了一本集冊,記錄清楚了藏經閣中有何種經卷,每一種經卷放在什麼位置,這些經卷的數量,成書時間等等一切信息。在那一次盤點以後,加上到藏經閣自行取閱經卷的弟子一年下來也不過百人,遂就取消了對藏經閣的專門管理。取而代之的是,讓一些新晉的執事弟子來做這個事情。新晉的執事弟子因為對事務還不熟悉,還有就是幫着記錄藏經閣的來往人員和取用書冊可以磨練磨練他們,于是這個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因在第九任掌門進行盤點和改造的時候,針對藏經閣那些經卷的分類和安排做得都比較清晰,遂即使并不是很了解藏經閣構造的,也能很容易迅速的了解每一層樓大概有些什麼經卷,有些什麼别的東西。遂之後,第十任以及現任掌門所購置的書冊等東西,并沒有進行特别的歸類,隻是按照大緻知曉的第九任掌門的歸類,将新購置的書冊放置在相應的地方。因着書架上貼有關于時間的字條,倒還并未因為此番亂過。那些記錄掌門以及長老事迹的刀筆撰,一直以來,都是歸屬在執法長老名下的,他們并不在藏經閣當值。一般當代的記錄冊子都在他們自己的手裡,寫完了就直接去藏經閣放下。他們隻寫,不參與管理。這些新增的東西,也會在那本集冊上有記錄,隻是都是跟着後邊兒寫的,有沒有寫清楚或者漏寫什麼的,就不知道了。總之,藏經閣那地方幾乎可以說是在第九任掌門之後,就沒有誰去管過了。基本上派去的人,都隻是做個記錄而已。做了的記錄,也是一樣的,扔在最初歸置應當放置的地方放着就好,他們也不會去管别的。[405]”隻是說着說着,猛然間,陵陽察覺到了陵越如此詢問的緣由,不由問上一問,以解自己的疑惑,“大師兄怎會忽然問起這個事情?是...因為...戲子嗎?”
說完,陵陽看向陵越,眼眸中盛着對陵越答案的期待。
陵越也不避諱他确實有這方面的猜想:“你清楚全天墉城的每個角落嗎?知道天墉城中的所有傳送陣嗎?知道每一個傳送陣準确送達的地方嗎?知道天墉城界碑與界碑之間的範圍嗎?知道天墉城的整體地勢嗎?知道天墉城中哪些地方與哪些地方相連嗎?”
被陵越這似連珠炮般的詢問,雖有些被脅迫的感覺,但陵陽還是暗自在心底裡想了想自己是否可以對這些問題做出準确回答。在将陵越的所有問題都進行扪心自問之後,陵陽發覺自己對于陵越的這些問題,每一個幾乎都不能有非常明确的答案。而也是因此,陵陽心中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大師兄,難道你懷疑是藏經閣疏于管理,以緻其實全天墉城中每一個弟子都并不是特别熟悉天墉城,卻讓那些盜劍賊在天墉城中随意來去,是源于藏經閣中的建設圖冊失竊嗎?”
陵越放下茶盞,微微點頭:“你想想我問你的那些事,你再想想,你到天墉城有多少年了,是不是基本上隻熟悉自己經常去的地方,其餘幾乎不會涉足的地方,并沒有多少了解?”
由于之前有過對陵越那些疑問的思考,陵陽可以确定确實有這種感覺:“這...确實。我還未涉足過天墉城的西南面,見過的界碑也隻有正門的那個界碑,我還以為整個天墉城就隻有那一個界碑。”
就連陵陽這麼一個來了天墉城多年的老人都如此承認,陵越輕微搖了搖頭,眉間存着些許感慨之意:“随着天墉城聲名鵲起,招收的弟子越來越多,需要的幫手也越來越多,這才有了擴建。師尊暫居的淩雲居也是在擴建的過程中添置的。現在天墉城的西南角,原本還是一片荒地,現在卻已經成了那些幫手以及菜園所在之地。因擴建後面積增大了數倍,遂才有了專門的地圖,以及設計了專門的傳送陣,讓城内弟子可以快速由此地到達彼地,且這也是為了符合不許在天墉城城内禦劍的規定。你在城中那麼久了,是個老人了,都還有未曾涉足過的地方,如此就可推己及人地想想,是不是别人也和你一樣。這些盜劍賊将天墉城當做自家後花園似的,随意來去,這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們對天墉城内部的結構非常地了解,否則沒有道理次次都能夠這麼順利地脫身。”[406]
聽着陵越的介紹與分析,陵陽暗自琢磨了一下,發覺陵越所提出來的這個有疑點的地方,比起之前對天墉城内有戲子的推測更加靠譜一些,遂目光堅定,接下了這個探查的任務:“如此,我便抽個時間,去看上一看。”
原本此事陵越也是打算拜托陵陽的。
依照現在的情形,他想要正大光明地去往藏經閣,也得等到涵素那邊給了信物之後再說。沒有信物偷偷跑去,說不定還會節外生枝[407]。不過,就算是有了信物,他也最多隻能在案發現場去看看。至于地圖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力有不逮。并且,有關藏經閣的事,現在看來,陵陽比他熟悉很多,陵陽辦事也讓人放心,陵陽也知道藏經閣的那個天窗,加之其身手很好,由陵陽去做這個事情再好不過。更何況,陵陽也自行領命了,陵越算是順水推舟,順帶還提醒了陵陽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既然如你所言,藏經閣久無人管理,那麼若是地圖有失,應該會存在一定的痕迹,仔細去看看。”
對于陵越的囑咐,陵陽記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