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根據地圖的指引,帶着衆人來到一個樹林陰翳的山澗。
走到了山澗的盡頭,那“炎帝神農洞”幾個大字便清清楚楚地展現在石碑之上。
瞧着所到之處似乎也無甚特别,陵涪有些懷疑:“此處...便是炎帝神農洞?”
陵越看了看手中的地圖,又看了看周遭:“按照地圖的指引,應該沒錯。”
兩人說話間,陵皎已然去山洞門口稍加探尋,回到兩人身邊,皺緊了眉:“但...這洞中是否能夠讓人通過?”
瞥了一眼山洞,又看向衆人:“如此炎氣獵獵,想要順利進去,可是太過困難。”
陵皎話畢,陵越暫且沒有做下任何決定。
将衆人留在距離山洞口有一丈遠的原地,獨自一個上前,探上一探。
随着距離越近,陵越的衣衫都越來越被一股熱氣托起。
陵越能夠感受到,有一股風從山洞之中刮來。
這風,是溫熱的。
越近,溫度也越高。
待得走到山門口之時,那熱度惹得人的胸口都悶悶的。
如此,陵越也基本确定,地方并沒有來錯。
心下稍加考量,陵越回到原地:“陵仁,陵皎,你們暫時呆在原地待命。陵涪,陵耀随我進去。”
陵皎一怔。
這...
但一想到他的五行屬性,心頭立刻就漫溢上了一股溫熱。
陵耀和陵涪對視了一眼,提高了警惕,領命:“是。”
陵越沖着兩人一點頭,一人走在了前方。
兩人并排跟在陵越的後方。
陵皎和陵仁尋了個陰涼之處,抱臂靠着樹幹,躲避着日頭,靜靜地等待衆人歸來。
來到山洞門口,陵越暫且止住腳步,給了兩人一個提高警惕和運起水系心法抵擋炎氣的手勢。
感到兩人照做之後,這才運起水系心法,往洞中而去。
剛一進入,這山道也無甚出奇。
有的僅僅隻是光秃秃的山壁。
但這山道卻有些曲折幽深。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豁然開朗。
但這豁然開朗之下,卻是更為濃重的炎氣肆虐。
瞧着周遭大大小小的岩漿坑炎浪濤濤,陵涪奇道:“此處竟别有洞天?”
陵耀警惕地觀察着周圍,此時心頭對陵皎頗有些佩服。
不僅僅因為陵皎能夠準确地猜中陵越心中所想,也因為陵皎的敏銳。
此刻,陵耀心頭對陵越前來此處的目的更加清晰了些。
輕輕點了點頭,目含肯定:“此處十分符合九頭蛇的修煉條件。”
陵涪左手抱臂,右手摸了摸下巴:“現在想來,這九頭蛇也十分不容易,竟要完全克服如此困難來修煉。”
陵越淡然道:“世間之事,哪有容易之說?若九頭蛇并不為惡,倒也沒有必要傷及性命。無論是我們,還是它們都生于天地之間,并無高低之分。”
陵涪看向陵越的背影,聲調微沉:“但衆生并不平等。”
陵越略略停下腳步,微微偏頭卻并未看向陵涪,平靜若冰:“道者以靜心待之。”
語畢,又向前走去。
陵涪垂着眸子,眸色幽深:“...大師兄,當處在絕對面前,還能以靜心待之嗎?”
陵越微微勾着嘴角,那雙若鷹隼般的眸子裡也不知暈着怎樣的情愫:“雖不能完全做到,卻可趨近。”
陵涪的眼睫顫了一顫,眸色更加深沉。
走過大大小小的岩漿湖泊,幾人又來到了一個山道口。
此刻,更能感到一股又一股炙熱,從洞中湧來。
幾人都暫時放下心中念頭,将心法再次提升。
陵越小心地探身而入。
陵耀和陵涪跟着而去。
此番山道雖然也沒有什麼特别的,但相對山門口的山道小了一些,也更逼仄了一些。
加之那熱氣肆虐,幾人就算有着心法的沖抵,也有些舉步維艱。
還未走到幾步,幾人的衣領都汗濕了。
然而,卻不能因此止步。
這一段山道明顯比之山門口的要短了很多。
衆人也很快出現在了山道的末端。
此刻眼見,便是一個巨大的岩漿湖泊。
湖泊中的岩漿洶湧澎湃,像是一張大大張着的血盆大口,正準備着随時吞噬前來的生命。
岩漿湖泊位于衆人的下方,十分滾燙。
岩漿撞着山壁,迸濺出一朵朵火紅色的浪花。
雖然也美,但必須忽略那能夠将人的五髒六腑都給燒焦的溫度。
山道的盡頭還有一段路,往岩漿湖泊的上方延伸而去,很像斷橋。
在山道盡頭的周圍還有一圈環路,應當是還有什麼通向别處的路。
陵越忍着那灼人的溫度,微微往前一步,觀察着周遭。
眼見并沒有什麼特别的地方,心下考量着到底應該往何處而去。
就在這麼思考間,岩漿湖泊之中的岩漿迸濺得更加激烈,甚至隐隐有了點地動山搖之感。
炎氣更烈。
陵涪煞白了臉,捂住了心口:“唔~”
陵越往後一步,額間全是汗:“呼~”
繼而地動山搖更烈。
衆人略略有些慌亂。
難道這是山要塌了?
陵越考量着——是否要在此刻撤出?
再次環視周圍,卻發現在這岩漿湖泊的對面有一個刻在山壁上的龍。
這龍被火光映着,頗有些威武和詭異之感。
尤其是這龍的眼睛,正閃爍着似那焚寂一樣的詭異紅光。
陵越忍不住地喉頭一梗。
這是...
陵越正愣神之際,那岩漿湖泊之中,竟探出了一個岩漿龍頭而來。
緊接着便是龍身。
陵涪臉色更白,眼中盡是恐懼:“這...這是什麼怪物?”
被陵涪這麼一喊,陵越立刻回過神來,仰頭看着那火焰一般的龍,張開雙臂,上前一步,将兩人護在身後:“小心一些!”
因着那岩漿之中升起一隻岩漿之龍來,那岩漿的熱度更加靠近衆人,陵涪汗如雨下:“呃...”
五髒六腑也像是被燒焦了。
差點跌坐在地。
倒是幸好在身旁的陵耀扶了一把。
陵越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又看向那個岩漿之龍,喝道:“往後退!”
然而,他們能夠退到哪裡去?
此刻,那岩漿之龍的爪子開始揮動,也不知具體是有什麼意思。
整個山體腔室的溫度更高。
陵越眼見這樣不行,隻得另尋出路。
再次環視周遭,發現了一個雖不寬闊,但卻能夠稍稍容身,且距離那岩漿之龍遠些的位置。
陵越朝那位置一指:“走!上去!”
緊跟着就握緊霄河劍,準備飛身而上。
“呃...呼呼呼!”就在這時,幾乎五内俱焚的陵涪再也支撐不住,即使被陵耀扶住,也一樣委頓在地,連帶着陵耀都被扯下,“大師兄,我...我不行了!”
陵越回頭一看,陵涪的情況十分糟糕。
擔心再這麼下去,這陵涪恐怕還未對陣上那岩漿之龍怕是就要交代,立刻再運起靈力于劍指,在虛空中畫了一道符,又将這道符送至陵涪掌心:“...拿住此符,迅速撤出。”
陵耀瞧着陵越的動作,眼睫微顫。
這是...
陵越沒瘋吧?
現在都還說不清是什麼情況,陵越竟然...
這...
為了師弟,還是個陣營之上的對頭,能夠做到如此地步?!
這...
一抹幽藍色的靈符飄落于陵涪的掌心,瞬間一股涼意就順着陵涪的掌心往周身而去,陵涪臉色稍緩:“是。”
借着陵耀的攙扶站起,不敢耽擱,連忙撤出。
待得陵涪走後,陵耀才走去陵越身旁,見着有一點面色灰暗的陵越,有些擔心:“大師兄,你沒事吧?”
陵越僅僅隻是給了陵耀一個安心的眼神:“無礙。”
但這其實并未打消陵耀的疑慮。
畢竟,這炎帝神農洞中,應當幾乎是由那岩漿給組成的。
原本,無論是誰進入,保全自身都是舉步維艱的。
但陵越卻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還要分出來靈力來護衛他人...
他心頭,真的難免有些擔憂。
其實,陵耀的擔憂并沒有錯。
此刻,陵越的喉間蓦然有了一股火燒火燎之感。
這火燒火燎之感沿着喉間向下,慢慢蔓延至胸腔。
且還帶了一絲刀割之感。
但面對那種情況,陵越自忖情況比之陵涪要好,也的确會做這種決定。
雖說心頭還是感覺到了陵耀的細緻,但在這個時候,陵越自然也不能讓陵耀擔心。
畢竟,他們還要應對接下來的情況,不能自亂陣腳。
正當兩人心思各異的時候,那瞧了半天戲的岩漿之龍凜然喝道:“無知小兒,竟敢打擾吾的好覺?”
說話間,炎氣就從口中溢出,灼人得緊。
面對如此炎氣,陵越和陵耀都被逼退了三步。
陵耀都差點給撞在那山壁之上去。
但陵耀也是硬生生地給刹住了車。
他即使不用想也知道,這山壁的溫度怕是與那燒紅的炭無異。
一旦觸碰,怕是立刻就能給把人燙焦。
陵越咬了咬牙,面色一沉。
陵耀小心地打量着那岩漿之龍:“大師兄,看來對方要刁難我們。”
陵越看了那岩漿之龍一眼,估測了一下彼此間的力量懸殊,并不打算以卵擊石:“盡量不要起沖突,對方太強。”
陵耀點頭應下:“是。”
他也正有此意。
“請恕在下冒昧造訪。”陵越緩了緩心緒,上前一步,微作一揖,“在下隻是想來詢問一些事情,并不是要叨擾。”
那岩漿之龍一見這英俊男子竟是這副做派,龍頭一昂,覺得好笑:“哈哈哈~”
岩漿之龍的笑聲很是低沉,惹得這山洞的岩漿又是一番晃蕩。
蓦地,那岩漿之龍面色一陰,低下頭來,沖着陵越張口一呼:“呼~”
幾乎如同三昧真火般的炎氣立刻就從他嘴中噴出,直奔陵越一個而去。
陵越眼見對方确實如此來者不善,立刻咬牙喚起所有靈力,緊緊抓住霄河劍,開啟一個幽藍色的防護罩來。
此刻,陵越并未意識到,他的頭頂竟在這種時候顯現出了他的星蘊來。
那幽藍色的鲲鵬昂首展翅,死死盯着那岩漿之龍,似乎随時都可以決一死戰。
陵耀看着那兇猛的幽藍色鲲鵬,眼睫顫了一顫。
那岩漿之龍看着那樣一隻昂首展翅的鲲鵬,微微一愣。
再是一看那莫名有些眼熟的防護罩。
最後是借着那炎氣輕微一探。
目光随之一滞。
竟...
“你...”那岩漿之龍忽而像是看見了另外一抹藍色,略一思索,收了攻勢,化作人身,翩然落在那斷橋橋頭,看着陵越,語氣沉緩,“吾允你所求。”
這岩漿之龍倒也不是别人,正是當年與慕容紫英他們對上的熔岩獸王。
“...在下前來,确實隻是為了問上幾個問題,并非有意涉足此地。”陵越察覺到對方撤了力,趕忙便收了功,未曾被他察覺的星蘊也散了去。若再這麼對峙下去,他可能也會交代在此處。對方的實力确實不是他能招惹的。隻是面對對方這忽而的态度變化有些發懵,但對方能夠不再刁難顯然也是好事,再是向前一步,微作一揖,“此番前來,隻是想了解一下關于九頭蛇之事。”
熔岩獸王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後,滿是不屑:“不過區區一條蟲罷了,何以如此大動幹戈?”
陵越微微颔首,眼神堅定又認真:“非也。這九頭蛇生于東海,借海修煉。為修得水火并行之法,而後又于岩洞中修煉。在下隻是想要了解,此番妖獸是否可于淡水之中存活?又是否可以操縱幻境?以及是否具有某種特殊的屬性?”
熔岩獸王一怔,細細将面前這一身藍衣仔細看上一眼,眸色複雜又幽深。
緩緩轉過身去,側對陵越,聲音低沉:“...小子,何為幻境?”
陵越心下略略有些狐疑對方為何要這麼問,但又隐約覺得對方這麼問,應該是有什麼目的,便準備回答:“...幻境是...”
但陵越的話還沒說個開頭,這熔岩獸王就轉過頭來,那雙火紅色的眼睛裡卻是涼淡,聲音更是沉得像冰:“好好想想,何為幻境。”
陵越一怔,莫名地再也張不了口。
眉心慢慢擰成了一個結。
他不明白,為何對方會再問這麼一個問題。
顯然,對方肯定已經知道他的答案是什麼。
然而...
這個答案不對嗎?
自這熔岩獸王與陵越的對峙一開始,這陵耀就提高了警惕,仔細地留意着。
這熔岩獸王的話,他也有仔細聽。
此刻,他也有了一些疑惑。
按說,對方沒有必要再問一遍的。
之所以再問一遍,那就應該是普通的那個答案不對,且這個問題是意有所指的。
如此一想,倒是一下就醍醐灌頂了。
尤其是在想到了有些事情之後。
但與此同時,陵耀也不确定答案是否正确。
這不正确的答案又會為他們帶來什麼。
心下有些怯怯,但陵耀還是從陵越身後探出頭來,有些弱弱的:“...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嗎?”
熔岩獸王略一挑眉,目光落在了這個開口的男子身上,但卻并不介意:“但說無妨。”
此刻,陵越轉過頭來,看向陵耀。
他有些想要知道,陵耀的答案是什麼。
陵耀被這麼兩道目光洗禮着,面色不由微紅。
抿了抿唇,眼睫又是一顫,硬是生生吸上一口氣,陵耀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道:“我...我隻是覺得,依照你的意思而言,應該在這個世上沒有幻境一說。之所以出現幻境,實際是人心出了問題,對嗎?”
熔岩獸王一聽,這心下暗道一聲——好!
面上也是欣喜:“呵~你小子有慧根!”
眼眸中存了對陵耀的十分欣賞。
陵越一怔。
答案是這個?
對方的本意不是詢問幻境到底是什麼,而是什麼叫做幻境?
九頭蛇...
幻境...
‘鳳仙醉’...
‘夢魂枝’...
‘半魂蓮’...
這...
一瞬之間,數個念頭從陵越腦海中竄過,但陵越卻略略有些茫然。
竟被對方表揚,陵耀都傻了:“我...”
熔岩獸王卻在這時,看向陵越,略略提高了聲音:“小子,你何以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