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屠蘇服過藥後,雖然的确因為煞氣的大量釋放輕松了很多,但這卻僅僅針對于焚寂一事來說,而對身體本身而言,卻是極為疲累的,遂也不過是稍微草草打理一下,就在陵越身旁躺了下來。
歐陽少恭開的藥,或許稱之為靈丹妙藥都不為過。
百裡屠蘇有着深刻的體會。
之前,陵越的狀态還很糟。
這會兒可是肉眼可見的面色恢複了一些。
百裡屠蘇那顆亂蹦哒的心,在此刻肯定是稍微落回肚中了一些。
隻是...
歐陽少恭提及的,或者說詢問的關于陵越有心疾一事,确實還是在百裡屠蘇的心頭引發了波瀾。
自他認識陵越起,這陵越就像有着鋼筋鐵骨一樣,病痛這種東西根本就找不上陵越。
但這次...
百裡屠蘇的心頭,當然有了一道坎兒,但困倦卻讓他沒了那翻坎兒的興緻,隻是在坎兒的邊上墜入了夢鄉。
此番,的确算得上一場惡戰。
無論是誰,都在這場惡戰中受損不小。
九天後,衆人才陸陸續續地好過半數。
唯有陵越,還未清醒過來。
百裡屠蘇對歐陽少恭的醫術當然不疑有他,也盡量在保全自身的情況下,衣不解帶地照顧陵越。
見着這樣的百裡屠蘇,歐陽少恭都不由打趣起來。
說這百裡屠蘇與他簡直就應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摯友,就連對愛人都是一樣的情深似海。
這話,百裡屠蘇的心裡絕對是認同的,但面上卻羞紅了臉,連連往歐陽少恭那處丢去嗔怪的眼神。
歐陽少恭當然笑納。
雖然陵越仍舊處于昏睡之中,但...慢慢的,百裡屠蘇卻略略有了一絲陵越能夠這樣好生歇歇也挺好的想法。
或許是以前陵越的忙碌,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吧~
衆人養傷的這段時間,風晴雪也一樣。
偶爾,風晴雪也想出去透透氣,但一想到有些事,這步子也邁不出去了。
這日,歐陽少恭按時來複診。
診脈過後,歐陽少恭微微颔首:“恢複得不錯。”
風晴雪緩緩收回手來,眼睫低垂:“...陵越大哥他們...”
歐陽少恭一手置于腹前:“無須擔心,他們都很好。”
風晴雪的眼睫顫上幾許,想要擡眼看向歐陽少恭,但始終沒有,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但總也不怎麼張得了口。
複診完畢,歐陽少恭也沒有多留的興緻,便抽身離去。
感覺到房間又一次空寂下來,風晴雪忍不住地抱住了胳膊,渾身上下充滿了掙紮。
歐陽少恭來到百裡屠蘇這處,為百裡屠蘇和陵越複診。
複診完畢,歐陽少恭沖着百裡屠蘇輕輕笑了笑:“你和阿越都恢複得不錯。”
百裡屠蘇抿了抿唇,有些底氣不足:“可...師兄他...”
歐陽少恭輕輕按按百裡屠蘇的肩頭:“若是我沒有估計錯的話,阿越這兩日就應該能醒了。”
淺淺歎了口氣:“此番...畢竟消耗太大。予他湯藥,讓他沉睡,也是在盡力讓他好得快些。”
百裡屠蘇松了口氣:“那就好。”
歐陽少恭笑笑:“如此,可否請屠蘇陪我去嘗嘗‘杏花雨釀’?”
百裡屠蘇也跟着笑了:“好~”
随後,兩人并肩離開了房間。
直到這間屋子徹底恢複了安靜,躺在床上應當還在“休息”的陵越,緩緩睜開了眼。
四下一瞧,确實沒了人影,這才緩緩坐起身來。
垂着眸子,眼色幽深。
片刻後,下了床,來到劍架前,古井無波地看着正靜靜躺在劍架上的霄河劍。
此刻,霄河劍一絲光華也沒有,與普通的劍并無差别。
看了一會兒,陵越微微鎖眉,試探性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劍鞘。
原本,這霄河劍跟随陵越日久,與陵越幾乎可稱為快要融為一體。
但今日,卻發生了一件令陵越措手不及之事。
陵越的左手中指指尖将将才觸碰到霄河劍,一股如被蟄了般的麻痛就從指尖傳來。
這股麻痛來勢洶洶,陵越迅速撤回,也難逃其的制裁。
縮回手來,陵越若有所思地看着并無變化的中指指尖,甚至有些恍惚。
左手拇指輕輕揉了揉中指的指尖,那麻痛又一次傳來。
但也佐證了這不是錯覺,也不是臆想,而是真實發生了他被霄河劍給蟄了一下這件事。
陵越斂了斂眉,盯着霄河劍,似乎這樣便能讓他找到答案。
然而...
此番,陵越換成了右手,直接去握住劍柄。
這次,有些意外的,也有些不意外的,什麼怪異的情況都沒有發生。
隻是在陵越握住霄河劍的那一刻開始,陵越就能感覺到有一股看上去很微弱,卻很像是浪潮般的力量從他右手接觸霄河劍的地方往他的丹田和膻中蕩漾。
這種感覺...
既不澎湃,也不激烈。
很像春風拂面。
鬼使神差的,陵越的左手抓握住了霄河劍。
這次,意外沒再發生。
但卻在這個時候形成了一個雙環循環。
浪濤自陵越右手所持的霄河劍劍柄而來,湧向陵越的膻中。
在陵越的膻中完成一個循環後,又往陵越的左手所持霄河劍處而去。
浪濤自陵越左手所持的霄河劍劍鞘而來,湧向陵越的丹田。
在陵越的丹田完成一個循環後,又往陵越的右手所持霄河劍處而去。
像是形成了一個對流循環。
陵越輕輕閉上眼,仔細體會着此番循環。
有意識地順應這股力量。
一炷香後,此番循環自動消失。
又回到了陵越持有霄河劍時,很普通的狀态。
陵越睜開眼,眼眸中泛着一絲不可思議。
但卻沒有什麼表示。
隻是輕微地沖着霄河劍點了一下頭。
而後,轉過身,回到床上去,攏了攏枕頭,靠着床頭躺着。
就在陵越轉過身去的那一刻,在陵越的背後,從霄河劍上蒸騰起了一股幽藍色的似人形的霧霭。
但這霧霭很模糊,光也很微弱。
在這樣的青天白日,即使是陵越,也看不見其存在,感受不了其存在。
這團霧霭就這樣看着陵越走向床榻,靠坐着。
霧霭看了一眼後,便散了去。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後,陵越将被子拉開,伸腿把地上的鞋撥弄到他起身之前的樣子之後,緩緩躺了下去,閉上眼,又像是這些日子安靜躺着的他。
***
無事刺繡的寂桐,忽而将繡布放在了桌上,死死攥着胸前的衣襟,咬着牙,面具下額間的青筋若隐若現。
這樣的不适,十分難熬。
但好在,并沒有持續多久。
寂桐的手松了開。
忍不住地張開嘴,呼出一口氣來。
寂桐擡眼看向窗戶外面,眼底的光隐約有些複雜。
片刻後,寂桐垂下眼來,怔愣了那麼一瞬。
又拿起了繡布,繼續刺繡。
隻是動作卻沒有之前那麼順暢。
***
從歐陽少恭那兒嘗了嘗新酒,百裡屠蘇有些意猶未盡。
但想着還要照顧陵越,便沒有貪杯。
歐陽少恭也十分善解人意,與百裡屠蘇約定,待得陵越醒來康複之後,大家再一醉方休。
百裡屠蘇對于此事,當然是一口應下的。
回到房間之時,百裡屠蘇的身上還有着淡淡的佳釀的馨香。
但百裡屠蘇并沒有醉。
甚至來說,百裡屠蘇隻是嘗了嘗那“杏花雨釀”的味道,連一杯都沒有喝到。
反倒是歐陽少恭。
因着這最後一個病患也快要康複,起了興緻,多飲了幾杯,有了些醉态。
一個獨自去了廚房,拿走陵越的湯藥,送藥回房。
而另一個則被小厮扶回了房間,好生休息。
回房後,百裡屠蘇第一件事自是朝着内室瞅上一眼,看看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是不是有奇迹發生。
然而,并沒有。
百裡屠蘇僅僅隻怔愣了一瞬,便捧着藥來到陵越身邊,與之前一樣的,将藥給陵越喂下去。
隻是今次,他卻稍微受到了些阻礙。
陵越的吞咽并不順利,還伴随着相對急促的呼吸。
想到歐陽少恭說,随着陵越病情的減輕,自主權會慢慢回到陵越的手中,百裡屠蘇若是要喂藥的話,會受到阻礙。
感覺到了這種阻礙,百裡屠蘇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是嘴角都長出了貓弧。
想着陵越很快就會醒來,百裡屠蘇的心頭泛濫着輕快。
翌日。
平躺着的百裡屠蘇,将醒未醒地翻了個身,又用頭蹭了蹭枕頭,一副軟綿綿的模樣。
瞧得這枕邊人忍不住地輕笑。
聽得聲音,百裡屠蘇正欲伸手将這個惱人睡意的家夥兒給一掌推開,卻在剛剛擡起手來的時候一怔。
——笑聲?
瞬間清醒過來,一下睜大眼:“師兄,你醒啦!”
陵越柔柔地笑笑:“嗯~”
百裡屠蘇一下撐起身子,對着陵越左摸摸右摸摸。
瞧着百裡屠蘇那個緊張的樣子,陵越搖頭輕笑:“如何?缺胳膊少腿兒了嗎?”
被陵越這麼一調侃,百裡屠蘇瞬間僵硬起來,沒敢再動。
紅色一下就浸染百裡屠蘇的兩頰。
陵越虛虛握拳掩唇,但嘴角的弧度是怎麼也遮掩不去。
想着可不能把人給逗得太過,陵越當真是死命才把這嘴角的弧度給壓下去。
稍稍清了清嗓子。
聽得這種響動,百裡屠蘇心知,陵越這是有事要說。
将手縮了回來,眼睛一點都不敢去看陵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