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回去後我打算請一個月假,回家一躺,娶泰利小姐,可以嗎?”
“長官,我也想請假,回去探望一下父母……”
上有老下有小的士兵們,黃澄澄的請假條厚厚地放到了負責管理他們的長官桌上,角落裡蓋了紅色又鮮明的印章。
士兵們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帶着滿臉的笑容和他打招呼,叫他——“長官”。
他們這支騎士分部隊,不斷完成上面的任務,積累的榮譽,獲得的賞賜,流水一般下洩。
受封“最年輕的大長官”時,國王對單膝跪地的騎士說:“強大者,需要肩負守護弱者的責任。”
所以,身為被寄予厚望的大長官,帶上被征召入隊的大量新兵們,和攻打過來的敵國正式開戰了。
戰争總是伴随着血腥氣和哭鳴。平時總在笑的人類,在死前居然也在笑。
“長官,因為我有好好跟家裡人道别過了,所以現在什麼都不怕了。别的隊伍那時都不放人,怕我們臨陣脫逃,當逃兵。隻有你眼也不眨地讓我們帶着錢财回家安置了,我感覺,很幸運哦。”
不明白。
“嘿嘿,我就不一樣了,我跑到半路,撞到同僚才良心發現回來的。不能讓信任我們的長官因此受罰啊。”
弱者回到戰場上的意義是什麼?
“一個人再厲害,在場上也打不過六倍數以上的人。”
他們手拉着手,将自認強大者埋在了最底下。
“很多人聚在一起,他們想做的事,就無法改變。”
——以至于在那場魔法雨下,白白送了性命。
千山木低頭用透明塑料勺子将冰激淩攪和成綠白冰沙,聲音略顯沉悶:“比起其他人,我還遠遠不夠格呢。”
他還不夠強大,被敵人盯上而無法自如脫身。
一身黑袍的魔法師拿着拐杖,将他拽出來,語氣輕佻:“呦,還沒死呢。怪不得命運指引我來救你。”
“要不要當魔法師啊,年輕的騎士。”
“不當,你就給我死在這吧。哼哼。”
“别拿你那把破劍在我眼前晃了……長官。”
他當過萬人敬仰的騎士長官,也當過人人喊打的黑魔法師,參與過的戰争無數,驅使過的亡靈足有上萬。
長谷義隆和他說,隻要在全國大賽一直表現出足夠的優秀,就能作為青年隊代表國家出戰了。
可是國家的紛争,人類莫名其妙的比鬥,他不想再被牽扯進去了。
那揮之不去的、危險的、不好的感覺,實在是不太美妙。
千山木歎氣,總結:“他們足夠強,所以才是首發。”
他厲害的打球小夥伴居然被隊友打擊到了!!!說什麼“聚在一起就無法更改意志”,高年級的聚在一起就可以欺負人嗎?
警覺起來的天童覺手腳并用,生氣地說:“你去給他們暴扣啊,拿到球就像手雷彈一樣砸過去,像這樣‘砰砰’的,他們的球肯定都沒有你響。然後跳起來攔死他們,讓他們沒地哭去。”
“我有個必勝法,一場二十五分,一旦上場,就算隊友不給你傳球,輪轉拿到發球權後,隻要連續發球十幾二十分,搶幾個球打過去,再攔死幾個球,然後——再拿到一次發球權的話,不就能赢下來了嗎?”
千山木望着最後認真向他詢問意見的天童覺,無言以對。這太超過了,人類小孩。他可不想被抓去艱苦訓練,給國家打比賽。
“嚯,現在的小朋友這麼厲害啊?”路過的胡茬大叔露頭。
“當對面是隻會呆站的白癡嗎?”穿着綠色隊服的男生不屑冷笑。
“水戶中明天要對上兵庫縣種子隊了吧?”
“明天就要淘汰了,還不給人家現在放放大話啊?”
“不要這樣打擊初中生啦……”
千山木忽地跳下椅子,扯着面紅耳赤準備反駁的人就走。被人類寄予厚望什麼的,真是鬧麻了。
冰激淩徹底融化在陽光下,紅色的西瓜頭看着就心拔涼。
千山木猛喝完冰水,義正言辭開口:“聽着,我有賽場焦慮和緊張症狀,一站到球場上,就呼吸困難,心率加快,手腳冰涼,反胃發酸,眼前出現重影,恨不得原地倒下被救護車拉走,連續發球得分三球都很勉強。所以我沒有你說得那麼厲害,不必對我這種膽小鬼抱有期待,明白了嗎?”
他捏扁了塑料杯子,眸光幽深且晦澀。
天童覺愣住。他就沒聽過千山能說這麼長一段話。
“緊張?”他小心翼翼地問着。
千山木點頭,轉身往垃圾桶走去,扔掉了塑料垃圾。
但是一點都不像……西伯利亞虎會因為圍觀的貓咪太多而感到害怕嗎?天童覺遲疑,小碎步走近,歪頭,“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他都隻見過上場前緊張跑廁所的人,都沒見過真的有人因此昏倒。
“我都不敢往外說。”千山木站定,掀了掀眼角上挑的單眼皮,語氣平穩,“隻告訴了你,所以你要保密。”
天童覺呐呐地說不出多少合适安慰的話,就問:“看心理醫生的話,能治嗎?”
“不必,我自己能調整。”千山木答。
……
等等,難道因為調整不過來,又不想去看心理醫生,千山就不打排球了嗎?
天童覺瞬間坐直,手一按,信息不斷往上走。
最近的大多都是他發過去的信息,千山最近發過來的一條信息,停留在一年多前。
[From奇迹夥伴:最近都沒有參加比賽了,訓練中。]
“訓練。”天童覺咬牙切齒地說着,再按。
[From奇迹夥伴:訓練。有事打電話。]
[被帶去其他學校訓練了。抱歉,沒接到。]
[訓練。]
[訓練。]
[。]
死去的回憶又開始展開魔法攻擊,短信間隔的時間一周到三個月不等。天童覺緩了緩,按到了另一條信息。
[好,比賽加油。上電視的話,我會看的。]
天童覺燙手一樣,瞬間丢掉了手機。
初中三年,宮城縣初中排球部,最後一直是白鳥澤和北川第一中學在争取全國大賽出線名額。他上毛電視!!!而水戶中除了第一年,也沒再打進全國大賽了。
“啊啊——給學校丢臉了。”
天童覺倒在床上,抓起被子翻來覆去,癱成了一條,望着空白的天花闆,安靜了好半會,曲手向後精準地抓起了手機。
“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欠費停機。Sorry,your telephone……”
早有預料的天童覺按下挂斷鍵,“……好了,閉嘴。”整天忙着訓練的人,是不會關注手機話費夠不夠的。
話說手機能不能自己充個話費,怎麼就非得他親自動手。
天童覺熟練地登錄網站,正準備在線充值,蓦地停住。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手機号,隔壁那家夥早就不用了呢?
天童覺蓦地洩氣,手機鈴聲在他手中突然抖動響起。
望見熟悉的來電名稱,天童捂住狂跳的心口接通。
“沒錯,這裡是覺,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