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疏文面對審判長,說:“一句話的沖擊力有多大,那要看這句話對誰說。同樣的一句話,吳宇對我們說,或許就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地過去了,不會産生什麼強烈刺激;但對郁繼仁說,卻可能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簡疏文拿出他準備的資料,遞給審判長和審判員。
簡疏文準備的資料有郁繼仁患塵肺病的醫院證明,有陶瓷廠空氣質量不合格的證明,還有郁繼仁這幾年維權的資料,以及一張張跟郁繼仁一樣的塵肺病病人的照片,照片上,病人們面容痛苦,受塵肺病折磨的他們隻能跪着呼吸。
簡疏文道:“幾年前,我當事人為了生計進入陶瓷廠工作,由于陶瓷廠空氣質量不合格,導緻我當事人吸入大量二氧化矽粉塵而患上塵肺病。塵肺病我不知道大家了不了解?患病者非常痛苦,沒日沒夜地咳嗽、氣喘,呼吸困難,嚴重影響正常生活工作,到了後期甚至可能會活活憋死。塵肺病是一種職業病,按理應該可以享受工傷賠償,但因為工廠踢皮球、推卸責任等種種原因,我當事人沒有拿到一分賠償,因為生病,我當事人無法工作,家裡經濟每況日下,我當事人每次去工廠要說法時,還要遭到工廠經理吳宇的驅趕、羞辱。”
簡疏文又說:“當然,我絕不是要為殺人行為做推脫,無論怎樣都不能用殺人解決問題,我想闡述的是案發當時被害人的那一句‘你們這是窮病,不怪誰,怪命’對我當事人的刺激有多麼大。這句話表達的意思是什麼?意思是你窮所以才幹這樣的工作,幹了這樣的工作才得這樣的病,才會有這樣的下場,歸根結底你有這種下場不是因為你幹過什麼壞事,而是因為你窮、你階層底,你認命吧,這麼差的命運是你應得的,你活該。”
簡疏文環視四周,道:“如果在座的各位經曆了我當事人的種種後再聽到這句話,會是什麼心情?屈辱?悲憤?情緒激動以至于行為失控?都有可能,被剝奪尊嚴和體面,人什麼都幹得出來。”
簡疏文拿起塵肺病病人的照片,說:“世上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能逆天改命的不多,但一個良性的社會,應該要為普通人尤其是遭遇不幸的普通人維護基本的體面與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