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疾馳的馬車逐漸慢下來,後面的馬車跟上來,趕車的皂吏問羅江流:“怎麼了?”
“内急,你先走,我随後就來。”
他捂着肚子哎呦了幾聲跳下車,刻意變了聲調,就像是聲音都疼變了似的。他戴着寬檐的鬥笠,後面的皂吏一時也沒發現不對,加上他急着趕路,隻好揮鞭往前道:“快些,不要誤了時辰。”
羅江流鑽進雪地裡,看着那載着兄弟二人的馬車向前疾馳,重新又坐回車上,駕着馬車飛快跟上。
魏初看着那駕車的人恨不得掄冒煙兒的馬鞭,蹙眉思考道:“他們如此着急,就連雪路都不能讓他們慢下來,這個山神祭祀如此着急麼?”
“寒州與回陽同屬肅州府管轄,這個所謂的山神祭祀,羅知縣以前未曾聽過嗎?”
魏初仔細思考了一會,搖頭道:“不曾。别說羅伯伯,以前我爹帶我來此處時,那山神廟就在,可我們也從未聽過什麼山神祭祀。這個祭祀出現得如此突然,當真詭異得緊。”
“老師帶你來此處,大約是什麼時候?”季玖問道。
“去年九月左右,秋末,還未下雪,隻是樹葉都落了。”
“肅州知府裴子堯的任命是去年八月左右下的,按理來說,任命下了最遲兩月便要上任,可去年九月,他之前任職的臨安府突發大水,新知府尚未任命,朝廷允他推遲赴任,他治了水,又重修了堤壩,這才于今年六月到肅州府上任。”季玖仔細回想,推測道,“這兩個時間離得這樣近,莫非有什麼關聯?”
魏初沉吟着沒有說話。
他這隻是簡單的推斷,沒有證據,更不知這山神祭祀到底意欲何為,隻知這寒州知州隻怕跟此事脫不了關系。可他們從未見過此人,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才能見到這個神秘的知州。
良久,季玖才道:“等到了這個祭祀現場,咱們再走一步算一步。他們如此輕車熟路的,這一年來隻怕抓了不少人旅人,可我竟從未聽過,也不知是否都隐瞞了下來。若真如此,當真令人膽寒。”
羅江流跟着前面的馬車行了很久,直到穿過了最後一片樹林,才在一座山腳下停了下來。
駕車的皂吏将車上的兄弟二人粗暴地扯了下來,用另一根繩索将綁住兩人雙手地繩索連在一起,遛狗一般将遛着兩人上了山。
羅江流可不敢這樣對待季玖與魏初,隻好拿那剛被魏初一巴掌強制扇醒的皂吏撒氣,用繩索牽住他,大聲警告道:“老實點,不然就像他一樣。”
說完,一腳踹在他身後,讓人摔了個狗吃屎。
那皂吏被綁了嘴,一路上嗯嗯啊啊地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不過也無人在意,魏初點了點頭,十分配合地道:“知道了。”
兩人走在前,羅江流牽着人在後,跟着前面的三人涉過快到人膝蓋的積雪,緩緩地向山頂爬去。
嘎吱踏雪聲中,忽然傳來了幾聲微弱的鳥啼,不仔細聽根本難以察覺。
魏初轉頭看了一眼季玖,見他眸中神色笃定,便知應是觀棋他們暗中跟了上來,心中稍定。
她忽然想起什麼,問道:“這雪太厚了,也不知要爬多久,你要吃藥麼?”
季玖搖頭:“那藥非必要情況最好别吃。”
魏初也不再勸他,總歸他自己應當知道。
跟着爬了許久,爬得身後的羅江流都在他倆身後小聲抱怨了,他們才終于到了山頂。
幾人站在山頂茂密的枯樹下,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山頂又有一座與他們前夜避雪的那座山神廟一模一樣的一座廟。不過廟門的牌子上,寫的卻并非山神廟,而是文王廟。
季玖看着那黑底牌子上的三個大字,更加沉默。
能被當世之人供奉的文王,古往今來,估計也隻得那麼一位。
太祖開國時,有一左一右兩位猛将,右将軍西羌黨項首領拓拔砢,因随太祖平定天下有功被封為大盛唯一的異姓王——西靖王,賜封西北五州之地。
不過如今西羌反了,拓跋闳自立為帝,與大盛對立。
左将軍季岱,太祖親弟,自太祖起事後便追随左右,太祖稱帝建國後,受封文王,加封骠騎大将軍,掌西北十萬大軍。既是親王,亦是武官之首,世襲罔替,軒冕相襲。
而今的文王後人,亦是如今的皇族,仍舊無上榮耀。
他沒成想,會在此處看見文王廟。
這供奉之人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