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界似乎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活得越久的修者,喚其真名的人越少。許是因為她們在數千年的歲月中變換了多種身份,最後被留下的隻有諸如‘掌門’‘長老’等等稱謂。
荷風道人從未特意隐瞞過自己的真名,可也從未特意提起,而如今活到這把年歲,當初會親昵喚她一句‘小芙蕖’的師長們都已經仙去,也許也還有那麼幾個同門子弟記得她的名字,但卻無人敢有那個膽子直呼她的姓名。
唯有瓷姑。
荷風道人停下了僞裝,臉上驚慌的神色褪去,換上期望的神色,“阿瓷,我來帶你離開這裡。”
然後她拍拍掐在自己脖子上是手,示意瓷姑放下她。
等到瓷姑松開桎梏之後,她果然說到做到,開始為瓷姑解開束縛住她的鐵鍊。
瓷姑眼中一派冷色,“難道不是你設計将我關進來的嗎,如今又是在幹什麼?”
瓷姑不是傻子,她明明同芙蕖說過自己會在什麼時候将息壤交出去,而那時芙蕖也并未提起要前來大典,可中途她卻忽然出現,還留下讓她百口莫辯的一句話後身亡……陷害之意未免太過明顯。
但荷風道人卻覺得委屈,向她撒嬌,“我并未想過讓阿瓷你吃苦,我不過是将計就計……明水她們啊,想要先一步将我送走。”
從很久以前開始,無論是掌門之位還是如今的土靈之源,都是明水她們想要的,隻可惜自己一直‘苟延殘喘’太久了,久到居然先一步将土靈之源給處置了,這可不是讓明水道人她們急眼了嗎?
荷風道人将瓷姑身上的禁制都解開,然後轉過身背對她,似乎想将她背起來,“阿瓷,我沒想害你。我隻想借此機會讓你假死于此地,然後我帶你遠走高飛,徹底離開這個地方。”
瓷姑卻久久未動,隻是凝視着荷風道人的脊背。
“我隻問你一件事。”
“何事?”
“你有想過,把這個孩子的身體還給她嗎?”
荷風道人的……不,是上官蓮心的神色一僵,她挺直背轉過身面對瓷姑,屬于上官蓮心的一汪秋水似的眼眸中充滿着動人的情愫。
“這是那孩子願意的。”
“你怎麼可以!啪!”瓷姑的神色在一瞬間變得難堪極了,一巴掌毫無征兆地落在了‘上官蓮心‘的臉頰上。
瓷姑被氣狠了,“這孩子那麼信賴你,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被敬愛的師傅奪舍!”
“她料到了。”荷風道人輕撫過被扇了一巴掌的位置,還能摸到臉側灼熱的痛感,顯然瓷姑是動了真怒,“這個方法,還是蓮心主動提出的。為了能留住我,她不惜使用移魂的禁術,以自身為器皿滋養我的魂魄,讓我寄生于此地。禁術之所以被稱為禁術,就是因為施術者有被奪舍的風險,你真當那孩子沒沒有考慮到嗎?”
說着,荷風道人想去拉瓷姑的手,卻被她甩掉。
荷風道人沒有生氣,阿瓷是面冷心熱的人,心腸比誰都軟……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
荷風道人:“我自然知道蓮心最為孺慕我這個師傅,所以即便被奪舍也沒關系……就像我也願意為了阿瓷去死。”
“那為什麼,你還沒死。”瓷姑面若冰霜,顯然沒有聽進去荷風道人的任何一句狡辯,“我不是讓你自刎了嗎?你為什麼還活着呢。”
荷風道人歪了歪腦袋,一副苦惱的模樣,“我還以為是阿瓷和我開玩笑呢,畢竟那天你突然進入密室,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就丢給我刀讓我自刎,怎麼看都很荒唐。”
“宋芙蕖,真的要我把話說的那麼明白嗎?你做過了什麼你不記得了嗎?”連名帶姓,瓷姑語氣中盡是壓抑住的怒火。
宋芙蕖。
聽到這個名字,荷風道人臉上的笑意也在瞬間消失,“我做了什麼,本座怎麼不知道。”
“黎榮。”
瓷姑隻是冷漠地吐出兩個字。
荷風道人的神色肉眼可見地瞬間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