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寒冷的氣流攜帶着積雨雲滿空飄,韓歲晏運氣不好,他一路上伴随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寒得人心透涼。
兩天前,也就是喻文州死的那天,他從醫院出來,在打車的時間空隙裡收到一條匿名消息。
點開之後隻有四個字:“回頭”以及末尾的留名——“血鲨”。
于是他回頭去看,一個戴着墨鏡的健碩的中年男人就站在他身後,韓歲晏目光掃了掃周圍,還帶了有不少同夥。
“走吧,咱去别地兒聊聊。”面前這個男人率先開口,聲音沙啞難聽,像是聲帶損壞了一樣,吐不清晰字音。
在市城區他們一般不會輕舉妄動,不過他們人多,再加上韓歲晏也想看看這個所謂的血鲨想要幹什麼,便由着他們來,跟着上了那輛黑色的車。
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一個廢棄的建築工地,搖搖欲墜的鋼筋混泥土堆砌物,滿是裂縫的牆體和彌散在空氣中的粉塵,以及面前站着的十數個身材魁梧的犯罪分子,讓人感到極度不适。
韓歲晏收回視線,轉為盯着血鲨,一米九往上的個子,一身腱子肉,深邃的五官,是純粹的西方人長相,隻是額頭上那塊倒三角型的傷疤好似消失不見了。
韓歲晏心裡疑惑,之前在視頻裡都能清楚地看見那道疤,如今近距離看卻不見了。
“傳說中西北地區的毒瘤,血鲨,排面真是不小,竟然叫了這麼多幫手。”韓歲晏絲毫不懼,嗤笑道,“是覺得人少了怕我跑了麼?”
“好口才,果然是韓歲餘的弟弟,這副嘴賤的樣子跟他像極了。”血鲨不怒反笑,他取下墨鏡,一步步靠近韓歲晏,高大健碩的體格與韓歲晏瘦削單薄的身影形成鮮明的對比,“說說正事,你知道為何我要找你麼?”
“你是不是有病,我怎麼知道。”韓歲晏毫不掩飾心中的怒意,大聲道。
同時他毫不怯懦地盯着面前的這張臉,不着痕迹地和腦海裡存在的兩張皮相仔細對比,不過片刻,他猛然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你這張臉,用了不少名貴的藥吧,這才幾天,臉上的疤都消失不見了。”韓歲晏笃定血鲨不會殺他,因為瞿綏清顧着他,從這點來看,他還得好好謝謝瞿綏清。
瞿綏清家大業大,可以說他吃過最大的苦,就是一直追韓歲晏沒追着。現在各個領域都有人為錢賣命,要是韓歲晏出了事,瞿綏清花點錢在外網上發布懸賞,多的是人往上撲,那人不死也得扒層皮。因為韓歲晏也構不成什麼威脅,所以不到迫不得已,血鲨也不想沾染瞿綏清這個大麻煩。
韓歲晏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戲谑道,“三年前那把匕首的滋味兒如何?那可是專門浸過藥水的,當時的血怎麼止都止不住吧。”
血鲨一把掐在韓歲晏的脖子上,笑得陰險,咬着牙蹦出一個個字音:“當時或許我就該像這樣一把扭斷你的脖子。”
韓歲晏皺着眉,臉上痛苦難忍,他斷斷續續地說着:“人都、來了,還、戴張面具,是、是見不得人麼?”
血鲨挑了挑眉,緩緩松開了手,然後手指順着下颌摸索,捏住人.皮面具的一角,用力一扯,露出了原本的模樣,額頭上的傷疤猙獰可怖。
他笑着:“果真聰明,這股聰明勁兒也像他,”
韓歲晏弓着腰在一旁用力咳嗽,滿臉通紅,胸膛上上下下起伏劇烈。
“你少提他,你有什麼資格?!也就隻配當陰溝裡的老鼠,永遠藏匿在暗無天日的陰影裡苟且偷生!”他緩緩直起腰,仇視着血鲨,目光兇狠,要是眼神能刀人,血鲨現在已經被削成一片兒一片兒的了。
“你他娘的不想活了!”一旁站着的小卒對着韓歲晏唾罵一聲,
撸了撸袖子就打算上前給他點顔色看,剛上前兩步,就被血鲨制止了。
血鲨笑得深寒,擡手示意他退下,這才又慢悠悠道:“我猜,你一定很想見到韓歲餘吧,畢竟你們兄弟倆已經多年未見了。”
“你什麼意思!”韓歲晏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問道,手指微微顫抖。
血鲨笑意未減,“就是你想的那個樣子,韓歲餘,沒死成。”
韓歲晏有些激動了,眼睛裡滿是血絲,他沖着面前一堆人大吼:“他在那裡?告訴我他在哪裡!”
“這就是我找你來的的原因了攝影師先生。”血鲨故作歎氣,道,“前不久我的人在察隅保護區與他正面幹上了,他還是一如往日的狠厲兇猛,還廢了我手下一條腿——”
血鲨兀自說道,韓歲晏目光更冷了,
抓不到我哥,想用我當誘餌引他出來是嗎?做夢。韓歲晏在心裡冷聲道。
于是他平了平心裡的狂潮,諷刺道:“三年前的藍影五号墜船事件你忘了麼?不出意外,那可是你的手筆啊血鲨,我哥哥當時給人弄去海裡了,我親眼看見的,沒人救他,南極的水溫凍死了不計其數的人,更别說他身上還中了一槍,你的手下一定是眼瞎,認錯人了。”
“我倒是希望他已經死了,可是我這個人就一點好,心存疑慮。”血鲨也沒急着反駁,他扶着搖搖欲墜的牆體朝後招了招手,道:“給他放視頻,我想看看攝影師先生會有什麼反應。”
方才爆粗口那個人上前,打開手中的平闆播放視頻,畫面中一個矯健的身影迅速翻滾,避開了數發子彈,然後他借着樹幹藏匿,等再次出現,隻聽槍響,然後畫面突然不受控制地轉向空中,最後沒了動靜。
韓歲晏目不轉睛地盯着,臉上始終很平靜,可他心裡早已經掀起了狂潮大浪,他确定哥哥還活着,心髒砰砰直跳,止不住歡喜,但為什麼不來找他呢?哪怕就傳個信也好啊,可是什麼都沒有,想到這裡,韓歲晏更是苦悶。
“朝夕相處這麼多年,我相信你們兄弟感情極其深厚,就算是隻有十幾秒的視頻,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辨認出。”血鲨幽幽地說,不時瞥一瞥韓歲晏的表情,不過也沒看出什麼,他追問,“視頻中的不是令兄麼?”
韓歲晏笑道:“不是,不過你信麼?我說的什麼不重要,你自己早就有了定論。”他裝作不懂,滿臉愁容,“可是你拉我來做什麼呢?我連一顆廢掉的棋子都比不上。”
“我想和你合作,你不想親眼見一見你的兄長麼?”血鲨耐着性子,忍着怒意平和地問,“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是艱難的抉擇,不過我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