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山寨的樓宇屋舍布滿了紅紗羅帳,一陣陣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後,晚甯身着殷紅的嫁衣,随雲髻上攢着嵌珠玉的金鳳钗,玄鐵匕首别再腰間,上面的珠翠已被磨得暗淡無光。
她努力平息心中的緊張,控制自己的呼吸,一步步走向山寨的大殿。
殿中都是寨子裡的匪寇,個個腰胯大刀,手無寸鐵的都是被脅迫在此的良民。
那寨主一襲紅色衣袍立于主座上,金冠束發,一張粗糙的大臉上滿面紅光。
這大殿裡明明是辦喜事,此刻卻氣氛怪異,衆人都靜靜地看着,沒有一絲熱鬧和喜慶。
陳清默默站在主座的台階下,看着晚甯一步步走到寨主身側。
一個婆子皺着眉頭,怯生生地端過來兩杯酒,“喝了這交杯酒,寨主與寨主夫人便可結白首之好啦。”話語間沒有一絲喜悅之氣。
晚甯纖細的手指輕輕端起杯子,舉在面前,那寨主随即也端起了酒杯。
那寨主笑起來地樣子讓陳清有些惱火,一隻大手狠狠地攥緊了那把環首刀。
“白首之好?想得美。”晚甯心想。
隻見寨主手中的酒杯被晚甯一腳踢起,飛向房梁,那寨主盯着杯子,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晚甯旋身一腳踢翻在地。
那寨主捂着吃痛的左臉,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碩大的拳頭揮向晚甯,晚甯側身躲過,一把匕首轉瞬間便架到了那寨主的脖子上。
“二郎,叫他們把刀放下~”語氣綿柔輕軟,仿佛是夫妻間的竊竊私語。
那寨主也是個貪生怕死之人,幾日的試探晚甯已知他空有一身蠻力,所以此刻他滿是惱火,眼睛通紅,卻并不敢妄動。
“放下!”一聲怒吼響徹樓宇。
座下衆人原本拔起的刀咣咣當當地接連落地,晚甯看了一眼陳清,示意他離開。
陳清卻猶豫不決。
丢下一個女孩,獨自逃離,豈是男人所為?少主會怎麼想?他咬了咬牙,握緊了環首刀,一動不動。
須臾的僵持間,那寨主趁晚甯不備,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晚甯吃痛一驚,翻身躍起,落地的一瞬用力往下一拽,那寨主失去平衡,往前倒去。
此時與陳清站在一邊的阿武竟不知哪來的勇氣,沖上前去,将地上那不合時宜的虎皮毯子一拉,那寨主撲得更急了,直直撞在了晚甯刀鋒在前的匕首上……
一股熱流瞬間蔓延在晚甯的手上,讓她渾身發麻,這不是她計劃之内的事情,她驚慌中拔出匕首,迅速站起身來。
那寨主已倒地不起,鮮血淌了一地……
說到底,晚甯也曾是名門貴女,在母親的教養下,雖習得一身武藝,卻從未想取過誰的性命。她驚恐地盯着地上漫開的猩紅,心中是一陣急需強行壓抑的無措。
寨中的匪寇頓時一陣恐慌,左顧右盼。沒有首領,他們就沒有了任何依仗。
而被軟禁的百姓,皆露出不敢宣揚的喜色。
晚甯顫抖着雙手,用力想穩住急促地心跳,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抓住腦子裡紛亂的思緒,她厲聲喊道:“我已将趙二郎正法!從此我便是你們的首領!還是說,有人想要挑戰一下這個位置!?”眼神中是疾言厲色的脅迫,握刀的手卻還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陳清驚異地瞪大了眼睛,他望着晚甯,一把環首刀垂于身側。
匪寇們則自知武藝不精,在寨子裡也是為了尋得庇護,謀取錢财,故而此刻皆不敢抗拒,便拱手叩拜起來,“拜見新寨主!”
晚甯命幾個山匪好生安葬了那趙二郎,又遣人尋了水來,忐忑不安地洗幹淨了自己的手…
她将其餘衆人屏退,隻留下陳清、大山和阿武,“百姓們可能還需暫留些時日,南陽王很快會得知趙二郎被殺的消息,大山、阿武,你們可願替我勸說一二?”
“是姑娘給了我們自由,如今有何吩咐,在下願意效勞。”阿武堅定地看着晚甯。
大山低着頭,雙手捏着衣擺,默不作聲。
“大山?”晚甯笑着彎下腰,想看清他的臉。
大山擡起頭,咬了咬牙,竟擺出準備赴死的表情,胸口因為呼吸急促而明顯地起伏,“姑娘吩咐,萬死不辭!”
晚甯見大山一副要舍身取義的樣子,覺得這人頗為有趣,“大山莫慌,不是什麼大事,我是需要你們替我向百姓道明緣由,南陽王與這趙二郎沆瀣一氣,其中目的尚未明了,若此刻将百姓都放了,恐打草驚蛇,所以,需再住些時日,先前逼迫你們做的活,都可以不做,隻當在自己家,若有什麼缺的,我這尚有些銀子,亦可添置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