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驚異地轉過頭來,咧嘴一笑,邪媚中帶着一股烈陽般的炙熱,“太聰明可不是很好。”
“你知道就好。”晚甯把話還給他。
他難以置信地張着嘴,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覺得這看似俏麗纖弱的大俞女子眼神藏着一股虎狼之氣,似乎可以一交,“叱羅桓。”
晚甯見他自報家門,上下瞧了瞧他,應道:“蘇晚晚。”
叱羅桓笑着轉過身去,牽過來兩匹駱駝,将其中一匹給了晚甯,囑咐道:“你要是看見駱駝流口水,要趕緊跑,它雜食,餓急了會咬人。”
晚甯盯着眼前這人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小心地爬到駱駝背上,那駱駝站起身來比馬高,晚甯坐在上面,看見遠處依然是一大片茫茫沙丘,神情中的疲憊又重了幾分。
那叱羅桓騎着另一匹駱駝走在晚甯旁邊,似懂得讀心般說道:“放心,拐過那個沙山,很快就到臨安了。”
晚甯轉頭看向他,“你去臨安做什麼?”
“做月支人做的事。”叱羅桓自豪地揚起頭笑着,一隻手松開缰繩往後伸展,像是敞開胸懷擁抱什麼的樣子,而後又單手牽着缰繩回過頭來看着晚甯,“你去臨安做什麼?”
多年未到過臨安,晚甯心想城中各方道路熟不熟還另說,這黑市的路可不好找,既有送上門的,那便使勁抓住,絕不撒手,于是答道:“找月支人辦事。”
叱羅桓聽了這話,喜出望外般探過身子來,“那便是來找我的,貴客放心,包你滿意。”
晚甯從未接觸過月支人,身子往後躲了躲,警惕地看着叱羅桓,“我還未說我要什麼,你便包我滿意,若我不滿意,你當如何?”
“我叱羅桓從未有過讓客人不滿意的先例,你說吧,要辦什麼事?”叱羅桓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情,仰高了頭向下睨着晚甯。
晚甯并不言語,轉而看向遠處的漫漫黃沙,“我不信你,你先帶我進了黑市,我再考慮,這筆生意歸不歸你。”
叱羅桓甩了甩編發束起的大馬尾,“這還不簡單。”
商隊往前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拐進一個風蝕而成的峽谷,兩側山岩走向一緻,仿佛是被一隻巨手撕扯而出,駝鈴聲回蕩其間,使人有通往異界的感覺。
出了那峽谷,遠遠的便看見高聳的臨安城門,巨大的城樓往兩邊伸展而出,寬厚的城牆環抱着整個城池。
晚甯望着那正門城樓,恍惚間似乎看見了父親站在上面檢閱大軍的場景。那是她還很小,母親抱着她站在城樓上,與父親一起看着龍骧大軍三軍列陣,随勢而動,那曾是大俞北境最堅實的大盾。
她看向走在前面的叱羅桓,見他哼着月支小曲,随着駱駝左右搖晃,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心想也許跟緊這個人是個不錯的法子,于是她驅着駱駝走上前去,“叱羅桓,我們一會兒怎麼走?”
叱羅桓搖晃着轉過頭來,笑着看向晚甯,眼神裡透着神秘,“你跟緊我,我說了,包你滿意。”
商隊走到城門口,倉羯士兵便走過來一車一車的搜查,走到叱羅恒和晚甯身邊的士兵上下打量着他們,而後用倉羯語說了什麼,叱羅恒擋在晚甯身前,用倉羯語跟那士兵聊了幾句,那士兵竟與叱羅恒抱了一下,随後便滿臉堆笑地示意晚甯跟着叱羅恒往前走。
兩人比商隊先進了城内,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不見任何一個穿大俞服飾的人,所有人相互都說着晚甯聽不懂的話,黃土色的房屋外牆上,斑駁可見火燒過的痕迹,敞開的商鋪裡,也沒有五彩斑斓的飾物。
“怎麼樣,我說過,你會滿意的。”
“你與那士兵說了什麼?”
“我說,你是我從大俞搶來的妻子,那倉羯人自然愛看你們大俞人的笑話,便高興的放行啦,他還誇我厲害呢。”
晚甯聽了這話有些氣惱,但想着來這的目的,便不做深究,“那黑市在哪?”她直接問道。
叱羅桓停下腳步,側過臉來看着晚甯,邪媚的眼神裡透着一絲威脅,“你告訴我你要做什麼,我便帶你去。”
出身名門的晚甯自有那千金大小姐的傲氣在身,往日在越州礙着顧猴子的面子不好與那顔甯發作,如今這月支人也在她頭上動土那是一點也忍不了,“啪”地一耳光以迅雷之勢落在叱羅桓邪氣四溢的臉上,“看來你是發了财的月支人,并不想做這買賣,本小姐叨擾了。”說着,丢下一錠銀子,轉身就走。
那叱羅桓整個人蒙在了原地,臉上一個邊界分明的巴掌印子,火辣辣的疼,但看着落在地上的銀子,一咬牙,撿起銀子大步追上晚甯,“客官我錯了,您别生氣,小叱羅我請您吃個倉羯大餐,然後就帶您去那黑市,您看怎麼樣?”
晚甯停下腳步轉過身直直地看着他,既不說話,也不動作,叱羅桓被看得一陣心慌,戰戰兢兢地補充道,“您要是不滿意我再附贈一個借宿服務?”
晚甯聽到這話頗為滿意,“好,走吧,先從大餐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