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與沈禹松所在之處乃是絕佳隐蔽之地,正巧是侍衛所看不見之處。
昭昭并不是很想在此處多停留,便直接開門見山:“沈郎君可有何話要講?”
卻不料沈禹松緘默不言,僅将目光久久停留在皎皎明月之處,看不清眸中情緒。
月光之色渡于眉清目朗的青衫郎君之上,清風拂動,衣袂飄動之下是健朗挺拔的身姿。
不必提秋闱魁首,單單瞧這副清心寡欲的高嶺之花模樣,的确有着令京都女娘為之追随的緣由。
可昭昭一心現下隻想癱軟到床榻上,無意欣賞美色,也無意與沈禹松周旋,見其不語,便先行開口:“方才殿中多謝沈郎君相助,懷蘭對此感激不盡,隻是今日夜宴波折,懷蘭心生疲倦,若沈郎君現下無話,懷蘭便先回宮歇息了,改日懷蘭定重重酬謝郎君解圍之恩。”
語畢,昭昭不欲等沈禹松答話便要離去,卻聽見一聲别樣呼喚之後霎時呼吸驚顫。
“昭昭。”是她的小名。
昭昭頓住步子。
“别來無恙。”
昭昭側身回首,夜風席卷而來,再擡眼之時,明眸之中已然帶上了幾分寒意,她未出聲,便隻靜靜在原地這般望着沈禹松。
此刻沈禹松已然回身,他眉頭輕蹙,眸色意味複雜,似乎能洞悉人心,
他究竟是誰?
目的何在?
......
殿中燭火未熄,李行韫與李元鶴之間的眸色交鋒似乎也未曾偃旗息鼓。
“陛下今夜怎地不與朝臣一同登閣賞月?”
李行韫懶懶打了個哈欠,聞言勾唇,似乎眼下心情愉悅:“那便要問一問皇兄了。”
李元鶴黑眸閃爍,唇角也跟着勾起,故作不明:“陛下這是何意?”
李行韫眉眼輕佻,寬肩一聳,雙手一攤,輕輕搖了搖頭:“皇兄不必緊張,不過是孤近日酷愛翻閱兵書,到了有些癡狂的地步,便欲與皇兄仔細探究一番。”
李元鶴道:“如此甚好,由此皇兄倒是想起從前在宮中......”
“皇兄。”李元鶴的話當即被打斷。
李行韫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手上的玉戒:“從前的事,再如何提及,也不過是過往雲煙。”
“就如同從前的皇兄應當也未曾想過,如今會成了朝中唯一的親王。”
親王二字,李行韫刻意咬重。
若要論誰最能輕輕松松刺激到李元鶴,那李行韫自然當仁不讓,他最是清楚,區區一個親王之位,如何能滿足他們這位野心勃勃的三皇孫殿下?
李元鶴果然臉色微變,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的确如此。”
李行韫道:“還是說回兵法罷。”
“三十六計甚妙,其中第三十五計稱為,”李行韫佯裝忘記,皺眉頓住,指尖輕叩額前,下一瞬又恍然大悟一般,輕笑道,“想起來了。”
“調虎離山之計。”
此言一出,李元鶴眸色之中瞬時多了幾分看不清的别有意味,宛若缭繞薄霧迷障,神色卻是如常,拿起玉卮輕抿一口果酒:“此計用于軍中屢試不爽,的确有精妙之處。”
李行韫斜睨他一眼,目光幽幽:“但若用于朝堂之中,便顯得不那般巧妙了。”
唇中還殘留着桃子酒的甜膩味,李元鶴眉頭一蹙,唇邊卻依舊挂笑:“是嗎?”
“兵法可運于兩軍相敵,可朝堂之中,”李行韫輕蔑一笑,托着下颚俯身靠在案桌之上,樣子要多戲谑有多戲谑:“僅有一主。”
李元鶴擡眸輕笑不語。
他身後侍衛長庭就在這時突然上前一寸。
李元鶴神色不變,手中玉卮卻是忽地傾斜,瞬時之間甜膩的香氣浸染在衣袖之上,他面不改色,隻歉笑道:“微臣殿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李行韫沒應聲,仍靠在案桌之上,唇角弧度愈高,竟顯幾分邪魅之味,現下隻輕輕揮了揮手示意李元鶴退下換衣。
待到殿中無人,李行韫向後靠在了軟榻之上,閉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面上哪還存有半點方才盈盈笑意的模樣。
半晌之後,他才開口問道:“蕙姬呢?”
“萬戚宮和沁宜軒都未見身影,應當在閣上賞月呢。”
如鷹一般的長眸倏然一亮,李行韫舔舔牙尖,聲音意味不明:“賞月?”
這廂李元鶴借着換衣的理由出殿,便是為了才回來的暗探回禀。
待到暗探報完消息,李元鶴再擡眸之時,眼中滿是陰翳之色,此刻唇角笑意像是帶着幾分邪性,袖下的手卻是不自覺地攥緊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