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君怕是認錯人了罷。”
昭昭垂眸,唇角輕揚,聲音似是因調侃而嬌俏,卻是徑直回身:“莫不是将懷蘭認作了哪個心上人?”
沈禹松立在原地,他未開口阻攔,就這般瞧着昭昭愈行愈遠,直到那翠色身影不再出現在他的視線裡,沈禹松才出了神般擡腳離開。
由此,一直萦繞在他心中的懷疑得到了證實。
而另一邊看似鎮定的昭昭一離遠些便渾身洩了力,雖不知沈禹松是何目的,但昭昭明白,沈禹松并非敵人。
否則方才,他便會直接喚她其名,而非鮮少有人知的乳名。
可無論如何,昭昭的确想不起來沈禹松這号人物,分明她從前與沈禹松從未有過交集。
就這般想着,昭昭竟一步一步跟随心中所想走到了玉髓閣前。
與上回不同的是,她不再因懷揣不安而不敢踏入閣中。
今夜沈禹松帶給她的感覺實在是怪異,昭昭不由得想起之前在玉髓閣中見到的巫醫。
這份強烈的意識驅使着她大着膽子獨自一人進了殿内。
遺憾的是,殿中隻餘留未滅的燭火,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昭昭一無所獲。
她又想到什麼似的,憑着記憶來到當日王太尉所在之處,兜轉幾圈,在彼時巫醫的案前坐下。
案桌上空無一物。
空無一物?昭昭登時頓住,她擡頭環顧一周,旁人的案桌上多少都餘有雜物,可見離開得着急,可唯獨隻有巫醫的案桌幹幹淨淨,不見任何一點蛛絲馬迹。
巫醫在害怕什麼?
昭昭不想自作多情地覺得巫醫有所設防之人是她,可那日巫醫的眼神實在令她覺得隐隐怪異熟悉。
是誰呢?昭昭忽覺頭痛欲裂,一時間她好似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她也記不起來任何人的五官面貌。
......
沁宜軒。
自中途前往側殿之後,昭昭便一直是獨自一人,現下回到沁宜軒,倒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裡頭竟無一點雜聲。
直到瞧見院門口的瑞福,她才了然,李行韫這尊大佛又來了。
“娘娘,”瑞福壓低聲音,匆匆上前迎了兩步,“娘娘怎地才回來?”
昭昭指了指屋内:“陛下在等我?”
瑞福點頭,神色顯露出幾分不安:“等了足有半個時辰了,娘娘快些進去罷。”
陛下的臉色可算不上好,瑞福便把希望寄托在蕙姬這位貴人身上,畢竟他可算是長了見識,這麼些年,爬床的女娘可不少,可這蕙姬是獨一個因此得了盛寵的,幾乎算得上夜夜侍寝的妃嫔也是宮中頭一份了。
瑞福裝模作樣往裡扯着嗓子喊了一道:“蕙姬娘娘安。”
一塊糕點蓦然之間從屋内迅猛飛出,正中瑞福額前,瞬間被砸中那塊肌膚通紅一片。
“聒噪。”随之而來的是陛下冷淡的聲音。
昭昭與正揉着腦袋的瑞福對視一眼,兩人皆是一副大難臨頭的慫樣。
“許苕。”昭昭頭一回從名字裡頭聽見了威脅的意味。
她連聲應道:“妾身這就來了,來了!”
再也不敢磨蹭,昭昭提着衣裙就往裡趕。
卻是一進屋便迎面撞上了一具堅硬的軀體。
她捂着發酸的鼻子後退幾步,擡眼一看,咽了咽口水,腳步下意識又向後挪動。
李行韫正抱着臂,面無表情地不斷向她逼近。
下一瞬,他猛地止住步子。
那個适才倉皇後退的小女娘像是忽地之間長出了膽子,直朝他的懷裡撲。
昭昭被壓迫感震得腦子一熱,她也沒怎麼想便抱住了李行韫,見真有效果,李行韫不再往前,她便将計就計地抱得更緊。
李行韫喉嚨一緊,聲音沙啞,仍維持着原先的動作,俯身看她:“做什麼?”
“懷蘭害怕。”哽咽的聲音。
李行韫捏住她的下颚輕輕擡起,巴掌大的小臉上挂上幾行清淚,眼眶蓄滿水光,鼻尖微紅,看起來甚是可憐。
李行韫罕見沉默片刻,寬厚的手撫上那柔嫩的臉頰,指腹抹去殘留的淚珠繼而又輕輕摩挲。
往日冷情的眸子裝起樣來倒真像個溫柔的癡情種,他軟下語氣啟唇問道:“怕什麼?”
“妾怕陛下誤會懷蘭。”
“什麼?”
昭昭眸色中帶上幾分疑惑:“便是王昭儀此事,妾身怕陛下誤會是懷蘭毒害了昭儀姐姐。”
李行韫眸色驟冷,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他的心情忽然間就不悅起來。
他将昭昭從懷裡拉出來,轉身走了兩步:“沈禹松不是都為你查明真相了,有什麼好怕的?”
沈禹松為她?
昭昭一聽就覺得陰陽怪氣得很,果不其然,回想夜宴,李行韫定是瞧見她讓沈禹松吃了糕點墊肚子,彼時她便覺得那眼神戲谑不對勁。
她到不會自大到覺得與李行韫相處幾日,他便會為自己與旁人走得稍近些而感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