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有風,寒冽的氣息順着顧明瑛脖子四散奔逃,妄圖霸占她身上全部的熱度。
顧明瑛白天才上了庭,公司最大的危機還沒過去,準備許久的反擊才剛有了動作,還不知是否奏效,說不準對方能絕地翻身。
紛雜的思緒讓她的神經無法放松,面容冷肅,醉意在她眸底湧動,好似平添了幾分看不透的僞裝。
乍一看到有人出現,顧明瑛下意識以為謝遠風回來了。
“遠風……”
話一脫口,她才看清來人的面容。
竟是白清筠。
顧明瑛心底驟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在跟蹤她?
心随意動,打量他的目光不經意帶上一絲警醒,而後才恍然放松了幾分。
許久未見,顧明瑛怎麼看都覺得,他看起來變得陌生了。
是因為他清瘦了不少的緣故嗎?
雙頰都凹陷了些,臉色有些蒼白,唇色也不如從前那般紅潤了,頸間的鎖骨都看起來更醒目了。
兩人沉默着對視良久,白清筠率先舉白旗投降。
“姐……咳,”他下意識就想喊姐姐,喊了一個音硬生生刹住車,狼狽地挪開目光,清了清嗓子才道,“站在這吹風會感冒的。”
顧明瑛挑眉,直勾勾盯着他的唇,冷不丁冒出一句突兀的質問,“你跟蹤我?”
白清筠正忐忑着她會說些什麼,忽然聽到毫不相關的問題,腦子蓦地生了鏽,隻會老實低頭認錯,“對不起。”
“消失這麼久,穩住了?”顧明瑛輕飄飄點了點頭,挪開目光,看向虛空的遠處。
白清筠腦子轉了一會兒,才悶悶點頭,“嗯,算是穩住了。”
“來做什麼?”顧明瑛餘光感覺他動了,擡眸掃過去,白清筠往她身旁湊的腳一頓,停在了原處。
她收回目光,懶聲懶調地問,“是打算對策行動手,念在過往情意的份兒上,友好通知我一聲?”
“不過,策行現在不值錢。”
他聽得出,她在開玩笑,聲音也懶得不行。
白清筠越聽越心驚,她身上散發着極度危險的氣息,像極了原始叢林中藏在暗處的狩獵者。
一股涼意從他的頭頂瞬間蔓延到全身。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嗓子有些喑啞,艱難開口,“不是的,我隻是……我從沒打算動策行。”
“哦?”
顧明瑛轉過身,分給他一個眼神,意味深長,“白石集團私下的動作可不少,總不會是伍總的技術出了差錯。”
白石集團先是參與了針對策行旗下網紅的輿論暴力,後又發現他們在近期,跟兩方資本合作頻頻,出讓的利益相當有誠意。
尤其是在策行剽竊他人創意的謠言背後,發現了白石集團疑似參與的痕迹。
僅憑這一點,顧明瑛當然不能确定什麼。
隻是上庭之前,伍總發來了幾個白家有動作的消息,他們在跟路家接觸,可能是要收割。
白家下場,顧瑜秋再想對路家動手,就會困難重重。
兩家資本暴雷後,白石集團和白家是第一個站出來聲讨的。
從各方面來講,這一戰,如果兩方資本都倒下,最大的受益方竟然不是顧明瑛背後的策行和顧家,反而是白石集團。
綜合思量了一圈,白清筠此時出現在她面前,實在很難讓顧明瑛生出什麼缱绻旖旎的心思。
白清筠百口莫辯,紅着臉垂下了頭。
空氣再次靜默下來。
謝遠風在門口旁觀了好一會兒,兩人之間的氛圍愈發奇怪起來,手中的蜂蜜茶也開始變溫,他心中微微歎息,走上前打破沉寂。
他徑直站到顧明瑛另一側,“明瑛,喝點蜂蜜茶。”
顧明瑛接過來一口氣喝下大半杯,酒精的後遺症就是老覺得口渴,解了渴才捧在手裡汲取殘存的溫暖。
白清筠目光幽幽地盯着謝遠風,仿佛在用目光傳遞一個信号,他出現的不合時宜。
謝遠風若有所感看過去,臉上一副剛剛察覺多了一個人的表情,“清筠什麼時候來的?”
“我記得會所今天沒有跟白家相關的活動。”
“謝總。”白清筠臉色很難看,“能麻煩您離開一會兒嗎?費用陳信會付給你。”
謝遠風不置可否,“這就要問明瑛了。”
兩人的目光下意識聚焦到了顧明瑛身上。
顧明瑛喝完杯裡的水,看向白清筠,眸光冷淡疏離,“白總,公事你可以跟夏瑤預約時間,到公司拜訪。”
“至于私事,我們之間,沒什麼私事可聊。”
語畢,顧明瑛頭也不回地走開。
白清筠擡腳就要跟上,謝遠風胳膊一伸将人攔下,不冷不熱地開腔,“作為她的前任,幫不上忙,至少也别添亂,她很累。”
白清筠憋了一腔的話,登時被噎在心口,不上不下的,隻能眼睜睜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顧明瑛回到慶功會現場,拉着沒喝酒的法務主管和财務主管,交代兩人安全盯着大家回家,就提前離了場。
本想叫個代駕回去,謝遠風一直跟在她身後,說想送她回去。
顧明瑛隻想一個人待着,好似緊繃的神經緩緩松了下來,有些被刻意壓抑的情緒延後到此刻才翻湧。
“遠風,我想自己待着,不用送了。”
謝遠風不吭氣,默默跟到了車前,還想掙紮一下,卻看到駕駛位的門邊,已經有個人站在那了。
顧明瑛也看到了。
白清筠姿态松散地靠在車門處,指尖燃着一支煙,好像一直忘了沒往嘴邊送,煙灰已經攢了很長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