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淺笑安然,答道:“我啊,确是從你的夢境而來,念及你心善,特意來瞧瞧你。”
話畢,蘇寒山先是呆滞了片刻,轉而是顯而易見的開心,搓着掌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像隻快樂的小鳥飛往屋外。
“我來攙扶婉清娘子去用飯!”正巧撞見折返的張嬷嬷,她瞧着蘇寒山歡快的背影,說道:“好久未見三郎如此歡喜了。”
章婉清跨進堂屋,衆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她一一點頭問好,李嬷嬷招呼她坐下:“今日婉清娘子便與三郎一起用飯!”
楊順插嘴:“今兒為了娘子快些用上飯,我們三個一起燒的火。”像是求表揚的學生。
“謝謝你們!”
眼前的三菜一湯色澤豔麗,香味四溢,還有碗裡晶瑩剔透的白米飯,顆顆分明,像一個個圓滾滾的胖娃娃,可愛又誘人,勾着她的胃翻江倒海。饑餓的胃早已哀嚎多日,此刻恰巧“咕咕咕”的唱着曲,聲音因屋子寂靜尤為明顯,惹得衆人抿唇一笑。
章婉清揉揉胃,掩飾尴尬。她低眉掃了眼蘇寒山,他直愣愣的盯着她,眸中盡是不可思議。
她的臉不自覺的紅了。
“李嬷嬷、順子、翠兒,你們先去忙!”張嬷嬷善解人意,将三人遣出去,又将筷子遞給她,“婉清娘子,休要客氣,快些吃,小心菜涼了!”
不管了,先吃為敬。
章婉清接過筷子快速扒飯。
一刻鐘後,她餓了三日的胃總算停止哀嚎,甚至有點過于飽了。
她打了個飽嗝,放下碗筷。
身旁的蘇寒山才堪堪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夾了一根菜梗送進嘴裡,細細咀嚼,無論何時何地,他的一舉一動均是得體大方。
相比之下,她進食是如狼似虎。
察覺張嬷嬷隻是安安靜靜的立在一旁服侍,并未上桌,她問道:“您為何不用飯?”
“婉清娘子,我是下人,不可與主子同桌而食。”張嬷嬷貼心的将離蘇寒山夾了多次的菜擺到他面前,方便他取,“咱三郎人好心善勸過我,但我不能壞了規矩,枉費大娘子的信任。”
“為何我可以?”章婉清指着她自己。
張嬷嬷解釋道:“您是客人,自然可以與主子同食,這是三郎的意願。”
他竟然将她視做客人!無論是原身作為流民,或是她本人與他素未蒙面,隻因她承認她是他夢裡的姐姐,他居然能熱情款待。
章婉清心中不感動是假,更是五味雜陳,她扭頭看向蘇寒山,明明是善良又好看的人兒,老天不公,偏偏讓他失憶又失智。
“謝謝你!”她向蘇寒山道謝。蘇寒山能從餘光瞥見她在瞧他,已是羞怯,她道謝,他赧然一笑,也放下了碗筷。
午飯用完,章婉清向蘇寒山和張嬷嬷告别。
“再見,張嬷嬷!”又對蘇寒山說:“蘇郎君,後會有期!”
轉身時手被張嬷嬷拉住,詢問她今後有何打算?
章婉清一時沒了主意。
繼續流浪是不可能,得先找個地方安身。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在心中快速盤算着,須在天黑之前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住下來,至少得挨過今晚。
就用飯這會兒的功夫,她明确了她的穿越既無萬貫家财,也無金手指超能力和大系統,僅是一位普通得再不普通的平民老百姓,能填飽肚子活下去是求之所得。
脫離電視劇,她對晟朝的了解隻限曆史書的寥寥幾筆,文字想象與親身經曆自是不同,她無法保證她能活成什麼樣,但原身不識一字,都能依靠勤勞的雙手養活她和弟弟,她一個新時代的女性隻要善動腦肯吃苦,難不成過不下去?
她可以養雞養鴨種田打獵,還可以跑腿扛貨做長工,肯定餓不死自己。
兩人将她送到院子門口,章婉清打量起這單進院落。
三開間的主屋,東邊是廚房和雜物間,西邊是兩開間的廂房,她方才就是在右邊那間廂房休息,想必是張嬷嬷的卧房。廂房旁還有一間耳房。
主屋前曲幽通徑,兩旁種滿了桃花。四周用籬笆牆圍成半人高的院子。
章婉清這才發現,不僅屋前屋後是桃花,整個山村掩映在桃花林裡,恐怕有方圓百裡,着實壯觀。
顧不得欣賞,她邁步離開。
張嬷嬷憂心忡忡,目送着她的背影,蘇寒山則抿着唇不說話,雙眼的光亮黯淡下來,蘊着薄薄的一層水汽,杵在籬笆牆角,像是一隻被主人抛棄的可憐小狗。
章婉清沿着羊腸小徑前進着,有行人路過,她會向他們打聽,得知這裡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桃花裡,分上下兩村。
上村有一百二十多多戶,是最早的原住民,靠種田種植桃樹為生。下村五十多戶,多為逃難過來的貧民,地少,靠外出務工為生,也有富貴人家在這置一塊地皮建上屋舍,養生度假。
她猜想蘇寒山是後者。
行進了大概兩刻鐘,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