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泛起魚肚白，章婉清出發去州城。那日與蘇寒山無意路過青樓，便産生了将煙花柳巷作為首個香水專供渠道的念頭。

煙花柳巷雖說不是正經地兒，但是隻要她是正經做生意，誠信守法，應該不會有不妥。去一趟州城需一個時辰，所以她趕了個早。

将近巳初時刻，她到達燕春樓，雖說鹿州是西南州城，因是冬月，也是有幾分寒意，零星的行人，着冬衣批大氅，章婉清擡眼瞧了眼緊閉的大門，在這個冬日竟然有幾分蕭瑟的氣息。

既然還未營業，她有足夠的時間擺弄她的小攤。其實她原本可以直接去找老鸨商談，隻怕人家早已有固定供貨渠道，另外她可以借此實地調研，探探花娘們對産品的喜好與意見。

約莫兩刻鐘的時間，燕春樓的大門終于打開，行人也陸續多了起來。燕春樓不是位于頂尖的繁華街道，在一處比較老舊的裡坊大街上，既不顯眼又不難被發現。

恰好，一位女子匆匆出門，神色慌張，與章婉清趁的小攤擦肩而過，她急忙喊住：“花娘娘，要試試這香水嗎？香味清香又持久。”

“花娘娘？”女子被她的叫喊聲止住腳步，顯然不是因為對她手中的香水産生興趣，扭頭向她确認：“你适才喚我甚？”

章婉清：“花娘娘！”

女子轉身，側眸打量了一番章婉清，才道：“從未有人如此喚我，你這稱呼倒是與衆不同。”

往日，稱呼她的是妓、娼、鸨兒、窯兒，言語中盡是鄙視、嘲諷、不屑，甚至有罵得更難聽的，隻有這位妹妹用的是“花娘娘”，清新脫俗。

章婉清笑道：“娘子如花的年紀，年輕又貌美，自然配得上‘花娘娘’。”

章婉清不是不曉得她心中所想，從她向她确認，她便知她将這個稱呼聽進心坎裡，這是她故意為之，為的就是能在第一時間吸引匆忙的她駐足。

另外，雖是煙花女子，她們也應享有被尊重的權利，她不了解她人的人生，不會以社會或個人成見去評判一個人。

一番話，令女子掩唇而笑，粉色的帕子半遮住唇，那笑聲爽朗，笑容似這冬日暖陽下的一株冬梅，隻是少了淡雅，像經過筆墨重力描繪過，豔麗而張揚。

笑完後，女子終于對她手中的香水産生了興趣，問道：“你手中是何物？”

“香水，可以噴灑在身體的任何部位！”章婉清說完，立馬拿起竹制試管噴灑了一點在自己的手腕上，将手腕往她鼻子前遞：“您聞聞，梅花香！”

女子輕輕一嗅，果然是梅花香。

“是否覺得香味濃郁但又不刺鼻？”章婉清問道。

女子又嗅了嗅，答道：“确實！”

獲得了認可，章婉清立馬征詢她的意見：“要不我在您的衣裳上試試？”

女子點頭，“行，那試試吧！”

章婉清在她的頸部、肘部、腕部各噴灑了一點，霎時，周圍梅花香味越來越濃郁。

女子很滿意，問道：“這個多少錢？”

章婉清熱情介紹：“這個是我們最濃郁的精品香水，一瓶一百文。”

一聽價格，女子似乎有些猶豫，章婉清忙道：“這個香味持久，可維持一日的香氣，這梅花香味也極配您，我還有價位低廉的，但估計您不會喜歡。”

章婉清将價位較低的幾款介紹給 她，女子最後選了一瓶價格七十文淡香型香水。

女子觀摩了一番，笑道：“你人不錯，我叫崔珍珍，明日我會再來！”

章婉清笑道：“謝謝，歡迎您下次光顧。”

“哎呀，我急着去辦事，竟在你這耽誤了。”女子叫道，身影很快沒入人群中。

女子離開後，章婉清開始叫賣，陸續有花娘聞聲而來，争相詢問，不一會兒，賣出去二十瓶。

申初時刻，除了手中的一瓶，五十瓶香水銷售一空。章婉清捏在手中，擡眼望着燕春樓的門匾許久，閉眼，深吸一口氣，走進燕春樓。

她可是從未進過煙花柳巷啊，還是需要些勇氣。

*

“哎呀，我們這的娘子都是自個采買香膏，哪有甚的專供渠道，我聽都聽不懂！”老鸨不耐煩道，對于這個突然造訪的女子甚是不屑，“夥計，将人哄走。”

“姐姐，我這是新玩意兒，隻要花娘們用了，身體如自然生香，保管将那些男子迷得神魂颠倒，夜夜光顧。”這是甚的虎狼之詞，章婉清咬着牙說出口，為了這生意，她是豁出去了。

她不理夥計，緊接着說道：“您燕春樓的生意絕對每日紅火，蒸蒸日上。”

老鸨仍是不屑她的吹捧，往外走：“娘子，我這會兒忙，你還是走吧，勿打擾我做生意。”

“好，我走，但是這個您務必得收下。”章婉清将手中的香水塞進老鸨的手中，“它，會讓您今晚活色生香。”

章婉清谄媚的笑道，心底甚感羞恥，這輩子就未說出這樣的羞恥之言，從小她就是個性格内斂的人，會害羞，還有些保守，如今為了生意，她感覺自己特别沒臉沒皮。

好在老鸨手中接到香水後，态度軟和，章婉清是故意先磨一磨她的，再送她一甜棗，讓她更深刻體會到這甜棗的滋味。

老鸨雖不言語，徑直走了，但是章婉清知道，她已經打動了她。

燕春樓之行，也讓她确認了青樓沒有香水直供，都是花娘們散買，那她就有機會和老鸨談條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