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婉清心中酸澀,不曉得該如何向他們解釋,官府的救濟隻是暫時的,最後依靠的仍是他們自己。何況他們不是本州的老百姓,縣衙沒有責任去承擔到底。
蘇寒山想要解釋,被她攔住。
“娘子,你說話啊,縣太爺是不是不管我們?”
章婉清一哽,沒有言語。
這時一位女聲打破了沉寂,焦急又恐懼,“快來人啊。”
“你把吃食分好,先在外面候着。”章婉清吩咐蘇寒山,自己跑進裡間,一婦人直坐在地,雙條腿平攤着,手中抱着一個小兒,小兒臉蛋通紅,嘴唇幹裂,不省人事。
章婉清試着用手探了探小兒的額頭,如火般滾燙,她忙對婦人說:“她在發燒,你不要抱着她,将她平放,外面水缸裡有水,去尋個帕子用冷水浸濕,放置額頭,讓她散熱降溫,我去尋大夫。”
章婉清起身就走,原先逼問她的幾人也跟了出來,那位大漢臉上帶着喜色,“娃兒生病,我們是不是可以不用走了?”
章婉清回頭望了他們一眼,又轉頭對蘇寒山說:“你向官差将這裡的情況如實禀告。”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兩刻鐘的功夫,大夫請來,他為小兒診了脈,開了方子,問:“這藥怎麼煎?”
大夫自是知曉眼下的情況煎不了藥。
“我來替他煎。”
大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無話。
章婉清讓蘇寒山就此等候,她回陶然居煎藥。
陶然居離花溪縣臻善堂更近,來回時間比回春花巷要快。
看診的銀錢和這幾副藥的銀錢都是她支付的,在回陶然居前,她安排蘇寒山去縣衙,請示楊縣令将他們多留幾日,待小兒病好後,再放他們離開。這期間的所有花銷均由她捐助。
隻是萬萬未想到的是,待她返回臻善堂時,發燒的不止小兒一人。
共有五人有發燒症狀,程度不一。
這下就不好辦了。
她将藥給了小兒母親,又去請大夫,大夫看診後眉心蹙得似麻花,“娘子,方才那小兒是風寒症狀,可是另外五人不是。”
“那是什麼?”
大夫沉默許久才道:“瘟疫!”
“何瘟疫?”
“傷寒!”
所有人一驚,紛紛起身躲開那五人,争先恐後往門外鑽,小羊須男子破口大罵:“什麼破地兒,沾染這玩意兒,留在這兒隻是等死。”
“我可不想死在這裡。”有人附和道。
然後十幾人頭也不回的跑了,生怕後面會有人阻攔。
“唉,你們不能走!”章婉清想喚住他們,但是早沒了人影。
傷寒,它是一種外感熱病及烈性傳染病,在現代社會即是流感,幾包藥即可根治,可是在醫學水平不發達的一千多年前,就如同瘟疫一樣,死傷不計其數。那些人驚懼會被傳染情有可原。
隻是其中五人患病,那其他人被傳染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必須将他們關起來隔離,否則會傳染給更多的人。
“大夫,可有辦法醫治?”章婉清管不了那十幾人,眼下先将這五人醫好,再想辦法将剩下的還在門口徘徊的上十人隔離起來。
大夫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可以治,隻是需要些時日。”
聽他這麼說,章婉清暫時松了一口氣,“那您還是先開方子,我去煎。”
門口幾人小心翼翼往裡瞧着,糾結着要不要離開,章婉清直接說道:“現下你們一刻不能離開這裡,你們轉移到其他地方隔離。”
“可是……我們會不會死?”有人提出疑問。
章婉清擡下巴示意他們看裡面,“大夫方才不是說有法子治嗎,你們不用慌。”
幾人拍着胸脯舒氣。
章婉清将藥遞給蘇寒山,囑咐他,“你将藥拿回陶然居,讓陳大娘幫忙煎,我去趟縣衙。”
這回她要親自去趟縣衙禀命情況。
楊縣令聽了來龍去脈,當即決定将縣衙一處空置的房間作為這十人隔離的居所。
章婉清向楊縣令道了謝,去街上買了陶罐,準備後面就在臻善堂的小院裡搭煎藥的小竈,不用來回兩邊跑。
五日後五人病情好轉,被隔離的十人也沒有被傳染的迹象,章婉清徹底松了一口氣。
這日,她又準備了吃食為這十五人踐行。經曆這一遭,無人再提留下來,都說出去後會好好尋個活計幹。
衆人向她表示感謝,章婉清笑着道不用謝。吃食一共有十五份,不僅有糕點、面餅,還有水,夠他們食用兩日。
隻是将分到一半,期間一位被隔離的老漢“轟”的一聲,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