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縣令立即召集多名大夫聯合會診,最終的診斷結果是——蚊毒。
蚊毒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疾病,症見發熱、咳嗽、肌肉酸痛,與傷寒症狀類似,但是病症潛伏期有5-10日,潛伏期時,經常會被誤診為傷寒,當作傷寒疾病去治療。
其病症根源是一種毒性極強的蚊子,稱為黃蚊,當被它叮咬後,人體就會攜帶它的病毒,繼而引發各種病症,快速傳播。
這些大夫中有一位陳姓大夫家鄉在南方,自小跟随師父學中醫藥理,曾經在一本名為《中醫雜論》的書上讀過蚊毒的病理解析,他問師父既然有病理解析,為何沒有對症的方子。師父隻是搖頭,說這種病毒不是産自大晟,可許隻是記載的醫學奇經怪談,莫要當真。
陳大夫道:“據我推測,這個黃蚊可能來自西南的麗國,麗國有很多原始森林,其氣溫和地理環境特别适合黃蚊的生長與繁衍。大晟的南方有諸多像白象山這樣的深山老林,與麗國的原始森林極為相似,兩國又接壤,病毒極易傳播至大晟。它傳播性強、病毒存活率高,但凡身體條件差一點的人根本抗不住……”
陳大夫欲言又止,婉清不由地後背猛然一緊,這十五人均是從丞州流浪而來,丞州遍布深山老林,又離麗國近,病毒應該就是由他們攜帶過來,雖然他們到達鹿州後未去過其他地方,也快速被隔離,但是他們隔離前接觸過驿站的村民,回憶起在現代社會經曆過一場長達三年的浩劫,她後背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章婉清認識到了的事态嚴重性,可楊縣令對蚊毒可能會蔓延成瘟疫仍持有懷疑态度,之前誤診為傷寒,會不會這次也是誤診。且這個蚊毒患病率極低,他從未聽說過。
但他仍擺轎去州府,親自向知州禀名。知州斥責他大驚小怪,蚊毒既然隻存在南方,且須在炎熱的季節得以傳播,曆代醫學史和疾病史關于它的記載也是空白,偶然性事件就不足為患。
不過不管這十五人患的是何種疾病,鹿州官衙沒有義務替他們診治,命他兩日内務比将十五人全部遣返至丞州。
楊縣令請求先觀察病情再做論斷。
知州堅決不同意。這是丞州的百姓,不是他的鹿州百姓,州府沒有義務和責任動用自己的的人力與财政去解他人之急。
身在官場多年,他不可能不知曉丞州現在處于水深火熱之中,丞州與襄王的利害關系,那是他聽不得和探不得的,他須撇清關系,明哲保身。
楊縣令左右為難,最終還是命人将這十五人送回了丞州,并在兩州地界設置固若金湯的屏障,嚴控難民流入鹿州。
州府不重視,章婉清卻不敢掉以輕心,心中的那根弦始終緊繃着。她去縣裡尋了郎中,了解和研究此毒的防治方法,因鹿州沒有出現過此病例,郎中們與大夫們的意見一緻,以傷寒病症對待,并輔以常規的清熱解毒的方子。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章婉清按照郎中開的方子買了許多防治的藥材,讓楊順和李珊煎給清韻坊和玉醇茗的夥計們喝,又送去了一部分給蘇宅,讓蘇寒山一定要囑咐所有人喝藥,最後她讓陳家娘子及鄰居也煎了藥喝,又親自煎藥送往驿站,謊稱是為秋燥敗火的方子,衆人雖是好奇,但并未懷疑,連接喝了兩日。
然而兩日後,驿站仍有數名村民倒下。章婉清連夜修書給黎州的蘇寒木,将鹿州瘟疫的來龍去脈告知他,希望他能盡快介入,控制疫情蔓延至黎州,若能以他所能,通知其他州府自是最好。
這是她目前想到的唯一可以将疫情控制在鹿州範圍内的辦法,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突然有這麼多人倒下,趙熙然覺得蹊跷,事态嚴重,章婉清如實相告,這回徹底将趙熙然惹惱了。
“婉清娘子,我當初就不同意你收留那些難民,你肆意妄為,這下惹火上身了嗎?”
章婉清無聲的聽着他的指責。
“咱們驿站生意好不容易步入正軌,村民的生活終于有了起色,不再被貧窮所困,結果因着這群外鄉人搭進去全部心血。不說這十五人能治好,就是治不好,如你預判的是瘟疫,那咱們的驿站算是前功盡棄了啊!”趙熙然兩手交疊拍掌,急得團團轉。
章婉清自知罪孽深重,若不是她多管閑事,就不會此般沒完沒了,她沒有臉面和理由去怼趙熙然。
事情已然發生,當務之急是尋一條可以控制瘟疫蔓延的出路,并将損失降至最小。
“村正,是我的錯,您要怎麼怪我我無話可說,可是眼下最要緊的是控制瘟疫蔓延。”
“怎的控制?”趙熙然正在氣頭上,不禁吼了一句。
章婉清雖有心理準備,還是仍被他的吼聲吓到,身子一抖,稍稍平複後回答道:“關掉驿站,所有村民足不出戶,任何人不得進出桃花裡。”
“說得容易!”趙熙然又是一吼,指着章婉清的太陽穴說不出話來,“你,你,你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