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剛停,遠山近嶺都覆蓋了一層白茫茫的顔色。
幾個守關的衛兵正湊在一起,坐在風雪無法觸及的結界裡聊着天。
“這麼個鬼天氣,會有人過關?”一個年輕衛兵明顯很不想待在這裡,“要我說,提早回家得了,我家年貨還沒整好。”
剩下的人紛紛哄笑起來:“我看整年貨是假,想你家娘子是真吧?”
“新婚三月,果然如膠似漆,蜜裡調油啊!”
那衛兵并未反駁,隻是說:“我說真的,我們這這麼偏僻,别說這天氣了,就是平時也沒什麼有人出關……”
他身旁的另一個衛兵卻笑道:“瞧,那不就來了。”
遠遠行來了一個矮小的身影。
那人裹在厚厚的黑色鬥篷中,踏着積雪緩緩而來。
衛兵們連忙抖擻精神站起來,準備檢查來人的身份。
據說在逐翼之戰以前,大陸上的通行都是非常自由的。
畢竟風間法系的傳送能力非常強大,就算是有關卡也形同虛設。
逐翼之戰初時,本來應該遠在遙遠南方的妖族使用了大型的傳送法術,驟然出現在蒼靈腹地,而人族猝不及防,死傷慘重。
戰後,人族痛定思痛,召集無數法力強大之人,在所有州與州的邊界線上都設立了屏障。從此,不管是傳送驿站的傳送陣還是其他傳送法陣都隻能在州内使用,要想到達别的州則必須通過檢查身份的關卡。
等那個矮小的人走到近前,摘下黑色兜帽,露出白皙而嬌嫩的臉龐,衛兵才發現,那分明是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少女。
她的發色和眸色皆是極淺的藍,似乎是穿得很多或者是用了什麼法術,所以就算是這種天氣也看不出絲毫的寒冷。
少女走到檢查身份的法陣旁,熟稔地拿出了一塊蒼青色玉牌,遞給已經在法陣旁邊站好的衛兵。
那衛兵打量了她幾眼,這才接過玉牌,放置在法陣之中。
少女走進旁邊另一個對應的法陣,于是那玉牌上逐漸浮現出兩個金色文字。
“朝輝”
這兩個字并不浮誇,一筆一劃都非常沉穩。
衛兵容色一整,連忙示意打開關門,又恭恭敬敬地把玉牌遞回給少女,谄媚道:“您請您請……”
遙山關看上去就像一堆随意堆砌的亂石,突兀地橫在兩山之間,隻有特定的人施法時,亂石之中才會開出一條道路。
“嗯。”少女點點頭,收起玉牌,通過了巨石之間的縫隙。
衛兵施法合并,又湊在一起聊起天。
“上頭不是說遇到藍發藍眸、十四歲左右的少女都要嚴查嗎,就這麼放她過去了?”
“那可不,”負責檢查身份的衛兵擺了擺手,“凝水法系藍發藍眼睛的多了去了,剛剛那可是朝輝城皇族的人,看樣子至少也是個郡主,你敢攔?”
“這倒也是,要是耽擱了什麼皇族事物,我們可承擔不起……”
“不過她都不帶個護衛什麼的嗎?”
“嗨,法術天賦低下限制了你的想象力,皇族血脈的法術多厲害啊,還需要什麼護衛?”
“她去未行山脈做什麼?皇族的人也信預言家那玩意?”
“這你就不懂了,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迷信!”
“有理有理!”
這個剛剛通過遙山關的少女正是依蔓。
這一路行來,她謹記教誨,再也不敢進偏僻之處的店鋪,盡量走寬闊的官道,住旅客多的客棧,随時注意周圍的情況。
就這樣,有驚無險地,她到達了這裡。
這裡已經是未行山脈所處的地域了,所以居民非常少,守關的衛兵也是稀稀落落的。不像阜清關的衛兵,精神抖擻,看起來恨不得把她的包裹都裡裡外外檢查一遍。
前一陣子,她一直居住在一個小村裡。
那個叫做“祈星”的村子雖然位置很偏,但卻總是有很多旅人。
原因很簡單,因為據說這個村子是那位大預言家的所居之處,甚至連村名都改成了預言家的名号“祈星”,還有老人見過那位傳說中的預言家。
無數的人滿懷希望來到這裡,希望得到預言家的指引,又滿懷失望地離去。
“祈星大人?确實住在未行山脈。”
“你遇不到的。”
村裡的老人是這麼和依蔓說的,就像他們對無數個慕名而來的旅人說一樣。
依蔓一直試圖尋找一些線索,但始終一無所獲。
她還記得一個同樣是來找預言家卻最終決定放棄的旅人臨别時和她說,未行山脈覆蓋的範圍太大了,大部分區域都無人居住,而且野獸衆多,就算預言家存在,也根本找不到。
更多人則信誓旦旦地說:“那個人根本不存在!”
或者說:“那些老人都是孩提時候見過那位預言家的,都這麼多年了,就算那人真的存在,也早死了。”
似乎那個人的存在始終虛無缥缈,難以探尋。
但依蔓沒有退路了。
這一天,她出了遙山關,毅然決然地走進了未行的崇山峻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