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昙起雲身後,走廊的正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個四四方方的儲物櫃,玻璃和抽屜像一張抿着唇的臉。
隻是幹幹淨淨的玻璃上有走廊中閃爍燈光的倒影,有實驗室大敞房門的倒影,獨獨沒有她們二人的影子。
昙起雲背梁挺直地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看着相當冷靜,但李琢光知道,他不動不是因為不怕,而是因為他一身都麻了。
李琢光又做了兩個手勢。
「動一下。」
男人小幅度地轉轉腰腹。
李琢光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背後不遠處,凝重得能結成實質。
那個櫃子沒有任何反應。
看着李琢光不太輕松的神色,昙起雲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動作幅度大一些。」
男人咬緊牙關,強裝鎮定地招了招手。
李琢光的眉頭越發皺得深了。
「過來,慢。」
昙起雲屏住呼吸,踮着腳尖走過來,像是害怕打擾到什麼東西的睡眠。
「快一點。」
男人加快速度,三兩下就跨越了二人之間的距離,走到李琢光身邊。
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回過頭,走廊與他第一次來時一樣,阒然空曠,沒有他想象中的怪物。
但李琢光仍未放松下來,她緊緊鎖定着正中央,昙起雲循而看去,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看到什麼。
「那裡有什麼?」
他直接打手勢問。
李琢光睨他,那目光中似乎并無意外或害怕,好似她早就知道昙起雲看不見,如今隻是再行确認。
「你看不到?」
昙起雲搖頭。
——他看不到,那麼他就不能拿着疏鐵槍用以攻擊,隻能當誘餌。
李琢光先讓昙起雲召喚輻射鼠,這是他專門養來當沖鋒兵的。
老鼠在地上左嗅右聞,時不時擡起腦袋四面看看,似乎有些迷茫。
少傾,它才在昙起雲的催促下慢吞吞地找尋輻射的來源。
它兜兜轉轉,對于輻射來源非常疑惑。
——這裡好像更香一些,但那裡也很濃郁,爬了兩步出去,還是覺得相反方向的更好吃一些。
二人就看着這隻灰黑色的老鼠在寬闊的走廊裡來回轉了好幾圈,最遠的一次也不過走了三四米遠,甚至都沒到達昙起雲先前站立的位置,最終還是爬回昙起雲的腳下。
昙起雲恨鐵不成鋼地用腳将老鼠歸到一邊。
他與李琢光短暫地眼神對接,快速地做了幾個手勢,根據李琢光的回答,他确認了他看不見的那東西在哪兒。
他彎下背,磨了磨牙,身周空氣流動暫停一瞬,随後,以一種肉眼不可見的細密頻率震動蕩開。
落在李琢光眼裡,她看到矗立在正中央的櫃子蕩漾起一陣水波紋,而當波紋彌漫到最大時,那粒被投入這片甯靜湖泊的石子忽而從水波中心倒放般浮出水面。
耳麥中昙起雲的呼吸聲重了,他舉在半空中的手臂無端顫抖。
李琢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食指在他腕骨處輕敲了兩下。
「别怕。」
昙起雲将身體壓得更低,釋放出的輻射信号也愈發濃郁,那隻被他掃到一邊的輻射鼠也貼上了他的鞋邊。
那粒石子是透明的,在飛躍空氣時,透過它看到的景象卻都被扭曲。
就在它即将命中昙起雲額頭的前一秒,一切在瞬息間消失不見。
而昙起雲緩緩直起身子,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回過頭來時,眼神中盡是清澈與迷茫。
他張了張嘴,好像有點奇怪為什麼李琢光抓着他的手腕。剛想說話,反應過來什麼,才遲鈍地打了幾個手勢。
「有效果嗎?」
李琢光松開手,還以為他是完全忘記自己剛剛做了什麼,看到這句詢問還愣了一會兒,才用手勢回答。
「有。」
「你怎麼抓着我的手?我剛剛不穩定嗎?」
「沒有。」李琢光斟酌着要怎麼告訴昙起雲。
他平時就是隊裡輻射波動最大的人,說得好聽是上限很高,說得難聽就是容易失控,還會記憶斷截。
現在和他解釋這個太麻煩了,就暫時讓他這麼想吧。
所以她轉而問道:「你剛剛有看到什麼嗎?」
昙起雲毫不猶豫地搖頭。
芮禮像是知道李琢光想問什麼一般,心有靈犀地在耳麥中說:
“昙起雲的輻射波動并無異常,處于正常使用的範圍内。”
隻是低了一下頭的功夫,李琢光再看向櫃子時,總覺得它變得更近了一些。
她眸色冷了幾份,凝目估算距離。
護目鏡沒有用,檢測不到那個櫃子的存在。
她微微調整姿勢,握緊手中的疏鐵槍。
和她剛進入那個幻境時一樣的情形,身上的器械都無法确認那裡有東西,現在昙起雲也看不見。
隻有自己能看見。
就好像她已經瘋了一樣。
李琢光檢查了槍中的子彈儲存,是充足的,有整整十顆。
如今唯一不确定的隻有一枚子彈能對它打下多少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