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但很焦急。
他不知道秦胤是發現了自己的試探覺得無奈,還是單純的有煩心事。
他來藍星也有一個月了,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群之後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單純,他知道現在的人類社會有多内卷,也聽說過學校裡有拿補助勤工儉學的困難戶,但無論是哪種情況的,都也沒誰像他一樣披星戴月回來的。
如果他不是其他星系來的獸人,那紀淩州也實在想不出來,究竟得是多大的麻煩才能将一個人的業餘時間壓榨成這樣..
将耳朵嚴嚴實實貼在枕頭上,紀淩州一面發着呆思考,一面不自覺在心裡默數他的心跳。
一下,兩下,三下..
第一百三十四下的時候,秦胤起身去了浴室。
潺潺水聲隔着兩道玻璃門,在靜谧的夜晚有種雨聲的催眠質感,紀淩州光是數數就已經快把自己哄睡着了,到後面連秦胤是什麼時候出來的都有些鬧不清了。
隻是依稀記得鼻尖溜進來的水汽很新鮮,帶着點被皮膚溫度蒸潤的薄荷香氣,鋪天蓋地地包圍着自己。
薄荷味道不管怎麼說也太濃烈了點,紀淩州隐隐約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強撐着精神恍惚地眨了眨眼皮。
銀亮月光下,一道黑色身影沉默地坐在自己身邊,輪廓清晰氣質懶散,見他醒了,還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銀色發絲。
紀淩州:“?!”
兩隻毛茸耳朵在半夢半醒間收回,現在受了驚吓,嗖一下冒出來,又硬生生地給壓了回去。紀淩州渾身僵硬,隻餘一雙警惕的眼睛狠狠盯着床邊的不速之客。
“嗯?”軟軟的、一處即離的極好手感撓過掌心,像在心上狠狠印了個貓爪印。秦胤眯着眼睛,還在笑:“怕什麼?我又不吃貓耳朵。”
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床上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這種被人入侵了地盤卻渾然不覺的體驗就像将咽喉暴露在敵人嘴下,若是在MBH70星,現在隻怕是已經打得你死我活了。
紀淩州極力克制着攻擊的欲望,驅趕的兇狠還沒來得及全面展露,枕頭上忽然掉下來個透明玻璃罐罐。
他下意識轉頭去看,卻被秦胤用掌心撫住了臉:“怎麼會有這麼粗心的小貓咪呢?”
拇指在眼睑下方回來,秦胤口吻遺憾:“玩具都能放錯地方。”
“……”
低沉的嗓音帶着夜裡的疲懶,明明聽起來還算溫柔,但紀淩州隻覺得他像個鬼。
還是随時可能暴起吓唬他的那種。
“你走開!”
倔強地使用脖頸力量硬将臉翻向靠牆那邊,銀色發絲比月光還柔軟,交織着被人抓在手裡。
被扔下的玻璃瓶屁股就在眼前,紀淩州看見裡頭安靜躺着的綠色幹草球,赫然就是自己藏在秦胤枕頭下的貓薄荷!
厭惡自己失控時的廢物表現,幾乎是認出來的同時頭皮就炸了。
急速想逃離的身體彈起來,立刻就被人壓着肩膀重新倒了下去。狹窄的單人床承受兩個大男人的重量有點委屈,仿佛地震來襲般細密地震了震。
秦胤俯下身,壓制住紀淩州的上半身後也沒忘記另一半,隔着一層空調被,長腿斜壓着他的膝蓋與小腿,短短一瞬之間就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霧藍對上漆黑,呼吸交纏得像兩條不知羞恥的蛇。
紀淩州熱得要爆炸:“你瘋了?!”
秦胤笑得沒心沒肺:“怎麼了?”
“什麼什麼怎麼了,你這怎麼提桶?!”
“……”秦胤:“你說成何體統?”
“你管我怎麼提桶趕緊給我起來!!”
自打從宋鳴琅和班君那得知在藍星同性也可以普通地締結婚姻後,紀淩州與時俱進,自然而然地覺得在保持距離這件事上,不僅僅隻存在于異性之間了,而是應該一視同仁地對待每一個人。
畢竟都是能結婚的人了,那可不就得互相注意着點嗎?紀淩州一心想要做一隻正經貓貓,奈何身上的人似乎并不這麼想。
炙熱的氣息由上而下地籠罩着,秦胤非但沒有聽話後退,反而變本加厲地卸掉了全身力氣,幹脆将下巴磕在了他的肩上。
“啊..累了。”
“……”
悶熱的床簾裡在這一刻似乎隻剩下二氧化碳,紀淩州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還有冷靜的可能,他動彈不得,又是如此的躁動不安,全都怪秦胤沉得讓人缺氧。
“想摸耳朵。”
“我還想你死呢!”紀淩州恨罵。
秦胤一點兒沒生氣,反倒低聲笑了起來,胸膛的振動毫無損失地傳到紀淩州身上,連牙根都在發癢。
“你還要趴多久,”紀淩州上手推他:“是要打架嗎神經病!”
“我還想問你呢,把貓薄荷放在我床上是想幹什麼呢?”
“……”
“讓我猜一猜..”徐徐的渣男音在耳邊環繞,像是釀了多年的烈酒般勾引着人放肆颠倒。
紀淩州停下動作,聽到秦胤又是一聲愉悅的笑:“要撩我?想看我神魂颠倒意亂情..”
“閉嘴!”紀淩州臉色漲紅:“再說一個字我就咬死你!”
“也是,四個字的你也聽不懂,那我簡單點,”秦胤深呼吸一口,低聲:“想看我發.情?”
指節慢慢掃過人形耳廓,秦胤一寸一寸,極具耐心地教:“不用這麼麻煩,隻要給個耳朵,什麼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