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菜肴很豐盛。
雞鴨魚肉什麼的通通擺上,尋常百姓家見不到的,景府之中也有。
府外張燈結彩,還有孩童嬉戲打鬧,不遠處的街邊,放煙花的放煙花,舞年獸的舞年獸。甚至還有唱戲曲的和開皮影的。
是以宋雲舟對外邊十分向往。他沒穿過來之前,每回過年的标配,年夜飯是不錯,隻是早些時候那城裡還可以放煙花,現在已經不行了。再就是春晚,他時常喜歡把春晚當背景樂,想看的時候看一眼,其他時候就繼續弄自己的文獻。
其實打牌也挺好,隻不過一個人玩和拿起手機單機都挺沒意思的,金豆都欠了幾百萬,他沒一點抵觸。
景霖不給他斟酒,他就自己斟。喝酒壯膽,他想。一口悶後,他盯着清澈的眼神看景霖:“你出去玩不?”
景霖抿了口魚肉,覺出些不同的味道,他也喝了口酒,抿抿唇,這才不急不緩地回答宋雲舟:“外面有什麼好玩的,都是些孩童。”
“哎,話不能說那麼絕。”宋雲舟比出跟手指,“你沒去看你怎麼知道?”
景霖:……
激将法對他來說沒用,偏偏宋雲舟老喜歡用這招。
屋頭外的煙花爆竹聲還能傳進來,其聲勢浩蕩,怕是孩童玩的正起勁。
往日時過亥時,這街上便人煙稀少。隻是今日是除夕,家家在子時都是要點燃爆竹,迎接新年的。這個夜晚注定無法安睡,景霖都做好通宵的準備了。
“孩童時候看過,也就那樣。”景霖又吃了口魚肉,還是覺得不對勁,回頭問劉霄,“今日掌廚的是不是換了?”
仆人與主公分屋而食,且不能和主公同一時間吃,為防主公突然吩咐什麼事時周圍沒人。
劉管家瞄了眼宋雲舟,低下頭來:“有幾道菜……是夫人做的。”
宋雲舟就差把“你夫人我厲害吧”寫在臉上了。
“這魚你做的?”景霖指着魚問。
“昂,厲害麼?”宋雲舟心裡還惦記着出去,見話題偏了,又捉摸着怎麼打回來好。
“很嗆。”景霖蹙起眉,評價道,“還辛。”
宋雲舟好容易做次大餐,還遭到這樣的評價,心裡當即泛咕噜了。他道:“誰知道你們這還沒産辣椒——那種辛辣的佐料,這蒸魚不辛不好吃,再說你不是不喜歡甜的嘛,總得有些什麼去腥味吧。”
景霖轉了下眼睛,心道宋雲舟什麼時候知道他“不喜吃甜”的,反應了一會,忽地回想起當日馬車裡喂藥。
真是病了什麼事都能露出破綻。景霖暗自罵自己,又答道:“一般。”
宋雲舟就笑了:“我就知道我的手藝當是不錯的,好歹我也過了新手期呢。”
景霖吃了點别的,又喝了會酒,最後拿手帕擦了擦嘴:“我吃完了。”
眼見景霖要走,宋雲舟連忙拉住他:“我要出去玩!”
景霖對劉霄使了個眼色,劉霄躬首示意明白。他才對宋雲舟使了模棱兩可的話:“問你劉伯去。”
說完就直接離開了。
宋雲舟二丈摸不着頭腦地與劉霄大眼瞪小眼:“……我以為他要陪我玩呢。”話裡竟然還有幾絲失落。
劉霄嘴唇翕動,卻還是什麼沒說,隻是一闆一眼地答道:“主公一貫如此。”
宋雲舟點點頭,喃喃道:“真是個老幹部。”他又問劉霄:“主公今年幾歲來着?”别是比他還小吧,比他小還能這麼無聊……擱在他那個年代,他都懷疑景霖手不離老同志茶杯。
劉霄咂摸咂摸,猶豫道:“過了今日,就是二十四了。”
“什麼?!”宋雲舟沒先比較誰比誰大,他隻是驚訝,他媽的今天景霖過生日?!怎麼提都不提一句呢!
宋雲舟急忙起身,嘴也不擦了,随便抹袖子上就是。他離開桌子,沒走幾步又回來喝了幾口酒,自我安慰“喝酒壯膽喝酒壯膽”,随後一個清風燕步就飛了出去,獨留劉管家一人在屋内自己和自己面面相觑。
宋雲舟跑得太快,他都來不及提醒。主公實際是不喜過生辰的。
挨這時辰過去,可能離讨罵不遠了。
顯然宋雲舟的腦子還沒掉鍊子,他跑到景霖屋子前,一腳踹開了門。在景霖威脅的眼神警告下,拉起景霖就給他罩了那身狐裘。跟個老媽子樣的念念叨叨:“叫我和劉伯玩,我和他都玩膩了。今日這麼喜慶,你還要駁我面子,什麼意思?好歹除夕呢,意義特殊呢!陪我玩玩也不肯,打獵陪我玩一半就走人,現在除夕也隻吃一半,你說你會不會做人?我說我要出去玩,肯定是陪你一塊啊,和你玩我才玩得起來嘛。你就當夫妻之間培養培養感情成不?”
景霖都打算眯眼假寐了,冷不丁被宋雲舟拉起來。讓這貨出去玩已經是很便宜他了,沒想到這貨竟然還不知底線,竟想把他也拉出去。是這幾日對他溫柔點了還是怎麼了,倒是給了他臉了!
他當即重重推開宋雲舟,冷臉下來,聲音都怒了幾分:“你什麼意思。”
狐裘并沒有系好,還重。失去宋雲舟那兩隻手牽着,就直接順着景霖的肩頭滑落在地,發出悶悶一聲。
宋雲舟被推了下,捂着肩頭。心道景霖可太不近人情了,打的真他媽痛。
不過考慮到今日特殊,宋雲舟也就不和這位矯情的大壽星計較。
“其實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宋雲舟垂下眼眸,一邊揉着可能青了一塊的傷口,一邊輕聲細語地說,“其實我今年不是二十歲,而是二十四。”
“什麼?”這下輪到景霖震驚了,登記名冊不可能出錯,一字一句都列好了,宋雲舟姓什麼叫什麼哪年哪日出生,難不成是誰篡改了?
景霖一下就想到了别的。宋雲舟隻是一介乞丐,有誰會在意他?還是說他恰好注意到宋雲舟這個人,不是所謂陰差陽錯,而是有人精心設計的?是誰?
“說了你又該不信了。”宋雲舟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要胡思亂想,所以我又要強調一遍了——”
“你不是這裡的人。”這話景霖已經聽出繭了來,他搶先奪了宋雲舟的話頭,旋即逼問道,“然後?”
“我就是二十四的時候穿過來的啊,你别不信。”宋雲舟道,“剛醒的時候我就已經嫁給你了,我連我原來是個乞丐都不知道。”
景霖無語了一瞬,但蹙着的眉頭沒松。細細想來,他發現,越是了解宋雲舟,就越發現這個人超出了他的認知。
像火藥一樣,危險至極。
宋雲舟點了點景霖的眉間,争取把那裡撫平。隻不過景霖在指尖觸上的時候就偏了頭,不領宋雲舟的情。
“那我早知道就不說了,你那麼疑心,我就不該惹你不快的。”宋雲舟收回了手,繼續道,“我其實就是想告訴你,因為我對這裡都不是很了解,習俗也有些出入,所以我沒見過這裡的除夕夜景,我想陪你去看看,你還可以順道給我介紹一下,放松放松。人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緊,懷玉,你能不能,稍微給我那麼點信任?”
景霖也一字一言地回他:“不能。”
宋雲舟:……
景霖并不相信宋雲舟那麼“好心”,這太不像宋雲舟的性格了,前幾日讓這貨出去,這厮巴不得和他錯開來,一個人跑走收集情報。
這會竟然主動邀他一起,不是吃錯藥了就是腦子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