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種可能。
景霖頭偏了幾寸,斜眼看向門外。
劉霄并沒有站在門外。
景霖眯了眯眼,除非劉霄又和宋雲舟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了。
轉念一想,劉霄能說些什麼,緻使宋雲舟有這麼大轉變?
宋雲舟整個人都要萎了,他也在想,為什麼要突然來叫景霖出去看熱鬧呢?他自己出去玩不自在嗎?他面前可是一個随時可以削掉他腦袋的丞相啊。他單方面冰釋前嫌有用麼,景大人的心思可比他深多了,一句兩句是對付不了的。
生辰對于每個人來說,是很特别的。尤其是對孤家寡人。
宋雲舟以前過生日,好歹還會叫些朋友來吃頓飯。撓是那般,他也覺得沒那麼開心,更别提景霖了。
而景霖卻一個人過了這麼久。
别人在屋外打打鬧鬧不亦樂乎,景霖獨自一人靜坐書案。那時候景霖還會想些什麼呢?會想讓人來陪他嗎?
好罷,就當是自己同情心泛濫吧,要麼就是自己吃錯藥腦子進水了。宋雲舟又問了一遍:“你去不去吧。”
景霖沒有回他,看來還是在想劉霄說了什麼話,還在猜他有什麼壞心思。
“給你三秒鐘時間,不回我就當默認了。”宋雲舟這次又用上了現代的話,意在強調他是穿書者的真實性。然後蹲下身,再次把狐裘撿了起來。
他一邊給景霖綁上,一邊慢慢倒數:“三、二、一。你——”
“你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景霖終于回了他,但說的卻是别的。
宋雲舟終于紮好了狐裘,他一根手指左右搖晃,得意笑道:“猜對了,可是晚了。你已經答應我出去玩了,君子可不能反悔。”
雙方的話語都是半隐半現,景霖并沒有明說今日是他生辰,而宋雲舟也沒有明說自己知道這件事。
說這日子是除夕也行,是生辰也罷。
景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眼底裡竟是嘲諷:“宋予川,你的心可真是大。”
對那大蟲也是,對他也是。
要真是個傻子說不定更好,省得他多花心思去回應這不必要的情分。
他并不需要這點安慰,與其把他強拉着出去,還不如乖乖待府裡,少讓别人知曉他的模樣,少沾惹些麻煩。
“我不是君子。”景霖轉過身,好整似暇地坐在茶桌上,他拈起一隻茶杯轉了半響,“光拿這個勸我沒用。”
宋雲舟拖了半天沒拖動,本來也沒多少酒意,這會更加褪去了不少。他雙眼虛焦在景霖身上沒脫的白狐裘上,不想再說了。
說了沒用,耍賴沒用。崽崽不是冷血動物,景霖是。
“勸不動你,算了。”宋雲舟說道。他也轉過了身,背對景霖,率先跨出門去,賭氣似的,“我還是去找劉管家。”
茶杯定格在景霖手中,而握住它的人,此刻也愣了一瞬。
“嗯。”景霖把杯子穩穩當當地放好,雙眸靜靜地盯着杯内清底。不說話的時候,他就像個木頭人,隻是沒過半會,木頭人又開了口。
“多此一舉,自讨苦吃。”
宋雲舟狠狠瞪了他一眼,抱着胸離開了。
心裡不知泛何種滋味,景霖耳朵稍微動了下,确定屋外頭幾裡都沒有人後,微弱地歎口氣。
他把肩上的狐裘解了下來。
白狐裘又落在地上,發出悶重的一聲。明明也不是那麼重,景霖卻覺得自己無端挨了那麼一下,心裡沉沉的。
除夕夜,大家都隻顧着與家人團聚,誰還會記得某個權勢滔天的小人的生辰。就算記着了,也隻會啐一嘴晦氣。
說好要與宋雲舟演戲演到大年初一的,經此一遭,怕是也沒什麼必要了。
天真與坦誠,他倒是又被這兩個詞擺了一道。
到底,是被宋雲舟擺了一道。
“多此一舉。”景霖輕輕重複道,“自讨苦吃。”
不過擺脫了這兩詞,他現下的心倒是松懈了不少。
這個夜注定不得長眠,景霖拿起空杯子,自己和自己碰上了。
杯裡什麼也沒有,發出的聲音也更清脆些。他并不在意,把杯子倒扣擺好,對自己補上了很久沒聽到的話。
“生辰快樂。”
隻是自己說與自己的,沒有旁人能聽見。
狐裘沒人來收,景霖低頭看了眼,牽起來随手一甩,就将狐裘甩回木施上了。
他從桌下摸出一張字條——這是劉霄給他的新情報。
上面隻有簡簡單單八字——“付宅老爺,江南總獄。”
景霖先是看着“江南總獄”,沉默半響。又把視線轉到“付宅老爺”上。
夜色濃重,燭光照亮了景霖半邊臉,以及那雙生亮的眼。
“可巧,還活的這麼悠閑。”景霖把字條扔進火盆,“滋啦”一聲,紙的邊緣焦黑的嚴重。
而景霖眼中的火光卻愈燒愈盛。
前幾日探查的府宅,正是這位付老爺的。而這付老爺,與景霖可謂是隔代的“老熟人”了。
“近日諸事不順。”景霖單手撐起下巴,對着灰燼勾了下嘴角,透過灰燼與付老爺隔空喊話,“冤案該翻了,付老爺,除夕快樂。”
好好享受這個年吧,畢竟是最後一個安穩年。
讓這人白活那麼久,是該發揮點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