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鳴啾啾,街坊還靜着,驟然一聲嗷叫,穿透了雲層,直沖天際。
路過景府的百姓吓得跌坐在地,驚魂未定地瞪着閉着的大門,半響回了神,忙不疊拎起行裝快步跑走。
而景府内,宋雲舟雙手環住老虎的脖子。
“啊呀,我的崽崽都長這麼大啦!”宋雲舟驚喜道,“都長到我腰了,哎呦我的川川,好久沒見你,我可太想你了!”
宋雲舟之前要養腿傷,景霖也不讓他來看崽崽,一月半的時間,宋雲舟每次都隻能被圍在欄杆外巴巴望着。如今腿已好,他就馬不停歇地來喂老虎了。
成應站在景霖身後,喉間滾過幾輪,終還是把頭偏了過去,不忍心看宋雲舟和大蟲膩膩歪歪的樣子。
景霖就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揪了根狗尾巴草左右晃晃,也選擇低下頭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這老虎現在長大了,要吃的更多了。景霖默默計算這一年這大蟲究竟要吃掉他多少銀兩。
宋雲舟和老虎貼貼,又爬老虎背上摸老虎的頭。老虎親昵地伸出舌頭舔鼻尖。朝宋雲舟賣萌。又從嘴裡擠出一聲“嗷嗚~”。
景霖把狗尾巴草一截一截地掰斷,聚在手心裡一把吹了。
“喂完了麼?”景霖問道。
老虎耳朵聳動,不屑地邈了景霖一眼,傲嬌地昂起頭,又用尾巴圈出宋雲舟的腿。它拿那毛茸茸的腦袋蹭宋雲舟的手——知道宋雲舟喜歡這樣。
這好像是在和景霖宣示什麼主權一樣。
景霖目光和老虎對上,會心一笑。眼角微彎,似乎是想要表達點什麼。
老虎一愣,将脖子伸直,呆呆地看着景霖。
随後,宋雲舟立馬脫手,屁颠屁颠地向景霖走去,然後回頭對老虎揮揮手:“崽崽我先走了哈,改天再來看你,到時候我帶你出去玩。”
老虎扭頭盯住自己的尾巴,再呆滞地看着面前站在一塊的兩人。
嗷嗚???
真的就這麼走了嗎?不再管崽崽了嗎?
明明崽崽那麼聽話那麼乖。
“今日我要出去一趟。”景霖回了庭院,漫步在玉白的鵝卵石上,他将兩隻手藏在袖中交握在身前,頓了一下,接道,“予川,府裡的事交給你,能打理好麼?”
宋雲舟眨眨眼,心道景霖果然是斷袖,這才幾日,嘴改的這麼快,他都沒反應過來。
有些滲人,也有些興奮。
“你要去哪?”宋雲舟問道。
景霖咬了下唇,眼神晦暗不明。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去宮裡。”
“宮裡?面聖啊。”宋雲舟接道,“不會又是來找你茬了吧。”
“沒。”景霖下意識瞞道,“央國使者來進貢,帶來一株靈草,說是包治百病。皇上體恤,要将靈草賜給我,叫我用過午膳就去拿。”
宋雲舟細心地抓住了“央國”這個細節,眼睛一轉,回道:“哦對,聖上還以為你是弱骨子呢。不過靈草真有這等妙用?包治百病——難不成還可以起死回生?”
景霖編謊已經編出習慣來了,即便是這無中生有的靈草,他也能随口掐出一段比真金還真的話。
“能不能起死回生不知道,不過聽使者說那靈草通體金黃,奇香環繞。曾經央國皇子出生時幾近夭折,他們就将這靈草整株熬成金湯,在月圓時分與鮮牛乳攪合均勻,喂進皇子嘴裡。不出五個時辰,皇子的眼睛變成金色,身子也生活了過來。至此那皇子也成為央國奇迹,被譽為‘生命之子’。”景霖“唔”了一聲,“事實擺在眼前,總不至于空穴來風。靈草總歸還是有點妙用的。”
宋雲舟“嚯”了一聲,豎起大拇指:“這麼好的東西,拿着拿着。”
此時,劉霄快速踱步走到景霖面前,鞠了一躬。
而後又對宋雲舟也鞠了一躬。
景霖點點頭,轉頭對宋雲舟說道:“嗯,府裡事宜就交給你了。”
宋雲舟拍拍胸脯:“好嘞,包的。”
景霖就收回目光,嘴角一并撇了下來,眼底裡沒了笑意。
他走到景府門外,接過劉霄遞來的字條,看罷後一手擰成齑粉,上了馬車:“去長安街。”
劉霄歪了下頭:“不是要去宮裡嗎?”之前不是囑咐他告訴下人,今日主公下午要進宮面聖,叫他們好好盯着宋雲舟的麼。
突然改道,是發生什麼要緊事了?要是這樣,他可就要提高警惕了。
景霖撩開簾子看了一眼:“還是去雲桂巷。”
雲桂巷和長安街就隔了一條道。
劉霄歎口氣,從懷裡摸出一把口哨遞給景霖:“主公,哨聲集暗衛,萬事小心。”
景霖伸出手,将口哨收了。
而這一切,都被偷摸着躲在樹杈上的宋雲舟看到了。
“這是要悶聲做大事啊。”宋雲舟喃喃着。
馬車轱辘轱辘地走了。
随之消失的還有樹杈上一個人影。
·
崔蘭樓。
景霖在雲桂巷剛下馬車就徑直來到崔蘭樓。他從花語坊的線人口中得知,樓催一收到消息就快馬加鞭地送信,絕無将信攔截的可能。
他照例在頂樓等候,手上依舊是花語坊最新款的胭脂。
他那條消息放出去才不到一日就有了回信。顯然這信是連淮國都沒出去。
而那回信裡卻是央國線人的字迹。
景霖看了内容,說的還是“央國内政暴亂,國庫空虛”。隻是末尾多加了一句話——“央國三皇子親臨淮國”。
叛徒是在淮國内部?
這時辰比他算上的還要早,他決定從源頭上開始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