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一時間被怼的啞口無言。
“……我還能走。”景霖變扭道,“放我下來。”
“走走走,逞什麼強呢。”宋雲舟腳步不見,前方快到景府,他頓了下,加快了步伐。
這次回府用的時間可比以往都快,宋雲舟跳下屋檐,依舊不肯把景霖放下來。
他急匆匆喊道:“劉伯!”
劉霄還在準備早膳和景霖要上朝時所需的物品。驟然聽見一聲淩空爆嗬,立馬托起衣服就奔了出來。
待他看清宋雲舟懷裡的人時,驚得汗都濕了全身。
觸目驚心的鮮血一絲一絲地從脖頸處流出,主公臉色蒼白,話都說不出來。
“這,這是怎麼了?”宋雲舟一來就直奔藥室,劉伯年紀大了走不快,根本跟不上宋雲舟的步伐,他隻得小跑,喘着氣問道,“夫人,主公,主公這傷,嚴重吧,我這就去請太醫!”
“不要!”景霖猛地發聲,說完後咳了半響,回道,“不要請太醫。傷得不重,宋雲舟,放我下來!”
“請!”宋雲舟根本不聽景霖的話,跟劉霄說道,“劉伯,遞上賜告說景霖突發惡疾,上不了朝,把太醫請來,趕緊給他把個脈。”
景霖抓住宋雲舟的手腕,狠聲說道:“多大點事還請太醫,你想讓皇上知道我幹了什麼事不成?!”
宋雲舟也罵道:“你還想流血不成?!權重要還是命重要,我看你是犯傻!”
景霖蹙着眉,腦袋後仰。他瞪了會宋雲舟,閉上眼吐出一口濁氣。
拍拍宋雲舟緊繃的手,他回道:“我會醫術,我能給自己看。”随後又同劉霄吩咐:“拟個賜告,說景夫人突發惡疾,我留在府中照看一日。太醫不必請了,找個民間的大夫即可。”
劉霄得了命令,立馬着手開辦。一路小跑,中途還差點跌了一跤。
宋雲舟眉間還皺着深深一道溝。
景霖咳了下,說:“你會武功,會點穴吧,先幫我止住血。”
宋雲舟二話不說就點了穴。
藥室裡滿是藥香味,景霖被宋雲舟安置在榻上,自己替自己把了下脈,又叫宋雲舟去翻了幾樣藥材。
“搗碎,混勻。沾上藥水給我。”景霖看宋雲舟一步步小心謹慎,忍不住提醒,“用不着那麼小心翼翼,這是外敷的藥。剩下的讓下人去熬了吧。”
宋雲舟端來草藥,拿上扁闆。他反複确認道:“你看清楚了,我拿的藥材都是你說的,沒有拿錯吧。”
景霖不耐煩:“沒有。”
宋雲舟這才拿起扁闆為景霖塗抹上藥。先是脖頸,後是肩膀。
空氣中除了彌漫着的古草香味,還有腥甜的血味。宋雲舟三下五除二地上好藥,拿白布帶給景霖纏了兩圈。
景霖時時刻刻盯着宋雲舟的手,以防自己一不小心被宋雲舟纏斷了氣。
等做完這一切,宋雲舟才松了氣,癱坐在地上。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冷不丁地,景霖問道。
宋雲舟“啧”了聲,真是,時刻不忘警惕他。有這功夫怎麼不去警惕警惕那個三皇子。
“扇子上那首詩啊,我怎麼知道的……”宋雲舟回道,“那百裡祈羲連皇宮都沒怎麼出,雲桂巷這塊又沒有什麼竹林。也就宮外不遠處有片嘛,那裡還沒什麼人去,他要見你,不就是那裡。”
“你又怎麼知道那裡?”景霖問道,“你也沒出過幾回府啊。”
宋雲舟一噎。這是從景霖暗房裡得知的,那裡擺了不少地圖,除了淮國整體的,還有京城的,不過他空間能力比較強,靠着腦子就記住了。
景霖瞥了他一眼,心下了然。
“為何來救我?”景霖背倚着塌,手指被宋雲舟一擦,已經沒有血迹了。他将手輕輕點着,問道,“你不怕被百裡祈羲殺麼?”
“剛好點就知道來盤問我了是吧。”宋雲舟沒好氣道,“我為什麼來救你?百裡祈羲是個多危險的人,你倆待在一塊叫我怎麼放心。你看,烏鴉嘴應驗了。”
“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了我不少事。”景霖淡淡道。
夜間與百裡祈羲談論時,說了線人,說了求和。這些事本都不該被宋雲舟知道的,而宋雲舟這會已經全部知道了。
是救他嗎?
如果夜間他與百裡祈羲并沒有動手,那麼他們倆都不會發現宋雲舟的存在。
說到底,“救他”不過是個分外的,藏着聽牆角才是分内的。
“是,我聽了不少。”宋雲舟坦然承認道。“但同樣,我也想保障你的安全,畢竟你我已經有了實質的關系,我不想你出任何事。”
景霖心下一緊,手指微蜷。
“我可以實話同你講,在你被彈劾出局時,這整個世界都已經脫離我的認知了。”宋雲舟斟酌了下,盡量避免使用現代詞彙,“我以為你此後不會再回京,皇上也不會再重用你。然而你最後也回了京複了職。我想可能你與我在史書上認識的‘景霖’并不一樣,所以我決定靜觀其變。”
“來回我并不知曉央國一事,隻是聽着耳熟。”宋雲舟接着道,“更不知曉武将軍受重傷,淮軍精疲力竭一事——這些我不會傳出去,你放心。”
“所以呢?”景霖道,“聽着耳熟,就闖破我與百裡祈羲的會面,又偷摸過來挖牆腳?宋雲舟,我管的都是國事,并非家事。你三番五次來打攪,這就是你所說的信任?還是說,所謂的‘談戀愛’?”
藥爐内草藥漸漸燒着,縷縷白煙自壺口冒出,藥室内,藥味甚濃。
景霖見宋雲舟沒了下文,動了下身,換個姿勢繼續半躺着。
“如果你早些對我說了該多好。”半響,宋雲舟答道,“那樣你今日便不會受傷。”
“什麼?!”景霖微微睜大眼,一字一頓重複道,“你說什麼?”
宋雲舟與景霖對視。
他緩緩回道:“央國的事,我現下有些眉目了。”
景霖的手有些微微發顫,他似乎在宋雲舟的眼中看到了千軍萬馬。
然而事實是,宋雲舟的眼裡唯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