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蒂芙擰幹依然被染的紅彤彤的巾布，又問：“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長屋？不會是因為直接去港口攔截更近吧？”

艾沃爾差點兒就要順坡爬給肯定答複了，但她及時反應過來最好不要把蘭蒂芙當傻子，于是硬着頭皮繼續扯謊：“是父親的指示。”

“哦這樣，”蘭蒂芙終于站起身繞到艾沃爾身後側繼續擦拭着，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又問，“我聽說戴格快被你打死了，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因為這個才耽誤追截西格德的吧？”

此時頭昏眼花還困得要死的艾沃爾實在沒有太多精力跟蘭蒂芙扯那些花花腸子來周旋，于是老師點點頭應：“是。”

“為什麼？他激怒你了？”

艾沃爾不動聲色地咬住了後槽牙沉默片刻，才反問：“你聽西格德說過十年前他在海厄波爾救了我的事嗎？”

“當然，我們第一次單獨談話他就說了，而且細節特别詳盡豐富，他說的也很是興奮，不過也可能正是因為如此，我總覺得聽起來哪裡怪怪的。”

艾沃爾立馬扭頭問：“哪裡怪？”

蘭蒂芙疑惑地眨眨眼，心想怎麼你自己經曆過的事還反來問我，不過她見艾沃爾十分在意的樣子還是回道：“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他的叙述有許多不能自洽的矛盾，比如，他說你第一次被你母親送走後又跑回來是因為擔心家人和難能可貴的勇氣，可第二次西格德再帶着你走你卻非常幹脆地跟他離開，我是說，你被他救下之後再沒有與你的母親有任何交流，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在母親身上，眼裡好像隻剩下西格德，那……很難不讓人懷疑你第一次跑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吧？你先别急，聽我說完……”

“我沒急，”艾沃爾平靜回複，“你可以慢慢說。”

“還有，羅斯塔隻吩咐西格德去找馬之後再沒機會跟你們兄妹倆對話，那才趕到不久的西格德是怎麼知道你第一次逃走是受你母親保護？難道就隻是靠猜？從他的話語間我找不到答案，當時我們剛認識，我也不想因為這些問題找他的茬兒。”

“就隻是這些？”

蘭蒂芙搖搖頭繼續道：“按照西格德的說法，他目睹了羅斯塔從你們母女倆一起藏身的屋子裡被抓出來，反抗不能直至被殺害，那麼近在咫尺的你在做什麼？是怎樣的狀況？西格德完全沒提，我真的很好奇，既然現在說開了，你能給我個機會讓我明白徹底嗎？”

艾沃爾扭回頭望向被爐火映紅的牆壁，嘴角隐隐噙着苦笑說：“事實上，我本來該和我母親一起成功出逃的。那次若是成功，至少現在我母親應當還健在。”

“那……發生了什麼事？”

艾沃爾保持着那種透着點苦澀透着點嘲弄意味的微笑，偏過頭答：“母親半道上去救西格德了。”

“啊……？西格德？”蘭蒂芙驚訝得手中動作都停住了，“我聽說的是你母親在上馬前聽到有女人慘叫就去幫忙了，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但不好直接質疑，果然……哪有母親保護孩子逃難危急時刻時還會被路邊陌生人吸引離開的，那種情況下孩子才是最最緊要的，居然是西格德……！”

是西格德為了不在自己口述的用來表現自己英勇無畏的故事裡成為被拯救的弱者，而做出的改編。

但放棄逃生機會半路上去救西格德也太……唔，不好說，蘭蒂芙邊繼續動手擦拭血塊邊心想，畢竟西格德是羅斯塔丈夫的主君的獨生寶貝兒子，就這麼一個獨苗，長年以來瓦林夫婦應該也是把他當作少主人侍奉的，有這層關系在，确實有可能在緊急時刻腦子一熱就決定遵從習慣去救主。

“那你到底為什麼回去呢？”

這話問出口蘭蒂芙才遲鈍反應過來自己太失禮了，艾沃爾急不可聞地歎了聲，嗓音更低沉了：“我當時隻想把母親拉回馬上盡快離開，但母親動作太快了，我隻是個九歲小孩，等我追到屋裡母親已經陷入苦戰，我趁亂用匕首捅死兩個，若非如此剩下的敵人也不必非要當場把我弄死。”

“然後西格德就趕來救下你，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