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唯唯諾諾地應着縮着肩膀低頭進屋,換上熱酒撤下涼菜,斯蒂比約恩盯着他們小心翼翼的身影心想此時此刻奴隸要怕肯定是更怕自己,這似乎成了他現在為數不多的感受威儀的機會。
思及此處斯蒂比約恩又感到自己十分可憐可悲,沒等奴隸全都離開屋子他就一屁股頹然坐下,一手扶着額頭深深垂着腦袋。
“反叛的證明,這說法不錯。”艾沃爾邊倒酒邊微笑着說道,“即便沒有你的詛咒,它也無法完全愈合,注定會留下疤痕直至我入土,你這麼一說我更喜歡它了。”
斯蒂比約恩嘴角抽了抽,他對她臉上那種毫無笑意又無懈可擊的微笑真是煩透了,等她看清艾沃爾澆滿的那酒杯是奴隸剛送來的,不是斯蒂比約恩用過的,心情登時又更暴躁幾分。
可是他現在再暴躁也不能像過去那樣随心所欲地發洩了,艾沃爾大概不會直接傷害他,但她有的是法子惡心他。而艾沃爾面對他的橫加指責總是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又令他感到莫名的無力和虛弱。
“也是,跟個不要臉的東西扯道義根本就是對牛彈琴,是我犯糊塗了。”斯蒂比約恩說着也給自己滿上了葡萄酒說道,“回到話題,姑且算你留我一命是良心未泯,哈康是怎麼回事,我的意思是,他哪來那麼多人手跟你們打得有來有回?”
“你還沒完全老糊塗,”艾沃爾說着也撤下個雞翅根咬了口,嚼完了才繼續道,“還能注意到重點,哈康的人手哪兒來的說實在我也納悶,我要是早就知道他會在今夜突然召集至少五十人的雇傭兵,我就壓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雇……雇傭兵??五十人??”
斯蒂比約恩瞪圓的雙眼毫不掩飾他的震驚,畢竟當時他驚慌之中被兩人護送摸到城門附近,隻能勉強辨認出有兩撥人正打得你死我活,一邊有穿着狼衛制服的,一邊則看起來更像招募的打手,再具體的他也沒那功夫細看了,畢竟重點在逃命上。
雖然他當機立斷折返離開另尋他路,還是很快被殷格夫的手下抓到。
想到這裡他就感到十分晦氣。
“是啊,我隻知道哈康暗中一直和傭兵團有聯系,還是大名鼎鼎的穆裡克傭兵團,你明明聽說過,不至于很陌生吧?”
“穆……穆裡克張嘴就是漫天要價,貴得離譜,哈康是怎麼……”
别說,還真别說,哈康坐擁韋蘭留下的龐大家産,加上他擔任斯萬格佛副長後時常以各種理由向斯蒂比約恩索要經費,一會兒說自己剛上任不能服衆需要多加賞賜安撫人心,一會兒說武備松弛裝備老舊需要購置新貨,斯蒂比約恩當然知道他隻是在借機斂财,但不答應哈康又鬧脾氣撂挑子,因此斯蒂比約恩隻能多少意思意思滿足他。如此算來就在哈康這不算太長的任期裡,他還真能負擔起雇傭一次穆裡克兵團的花銷。
哈康到底是什麼時候動了歪心思的?斯蒂比約恩邊冷汗直下邊逼迫自己盡快活絡腦經思考,哈康都跟穆裡克達成交易了他還渾然不知呢!
艾沃爾像是一眼看穿了斯蒂比約恩突如其來的焦慮,挑挑眉說道:“哈弗萊克是穆裡克舊部你忘了?哈康就是通過他和穆裡克搭上線,這也是哈弗萊克的投名狀,穆裡克在昨夜之前确實沒親自來過佛恩伯格跟哈康密謀,都是哈弗萊克替他們洽談的,他還會砍價呢,不過……”艾沃爾說到這兒眯起眼表情嚴肅起來,“據我所知他們之前價格一直沒談攏,昨夜突然從陸路殺進佛恩伯格我也無法預料。總之,五天前的夜裡,你要麼落哈康手裡要麼落我手裡,你不用告訴我你的選擇,反正你已經沒得選了,即便我從未存在過你的氏族你的統治現在還是會終結,終結在一個愚蠢卻瘋狂,還是由你親手培養的禍根手裡。現在你懂我為什麼說你确實應該感謝我嗎?”
“我……!!”
斯蒂比約恩還想怒吼但聲音卻卡在喉嚨裡,他還沒完全從自己居然真的幾乎忘記了哈弗萊克是穆立刻舊部這件事中回過神來。這事兒他分明是知道的,否則當年招攬哈弗萊克進斯萬格佛也不會那樣賣力,畢竟出身大名鼎鼎的穆裡克傭兵團可是相當出彩的履曆。
他居然真的……忘了。
就這麼簡單。他祖上的幾代基業可能就會毀于他的忘性,他自己都恥于說出口,甚至不想承認。
“我不急着出發,你還有充足的事件做準備去會見另一個領主。”艾沃爾說着站起身,也就是在此時奴隸們又端着熱騰騰的飯菜進屋了,艾沃爾扭頭捏了隻被煮的通紅的蝦口氣輕快起來,“這廚子真不錯,歸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