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亂箭齊發,箭頭緊咬着鹿尾巴不放,卻總是差一截。越是如此,衆人越興奮,連跟随的小厮們也亮了眼。
朱棣見窮追不是辦法,眼看着鹿越來越往大山深處逃去,忙道:“陸賢西邊包抄,馮誠往東繞到它前側,快!”
另兩人來不及想便遵從了他的号令,三面合力追擊,總算将梅花鹿圍困,逃脫不得,最後朱棣一箭正中鹿首。衆人齊聲歡呼。
“殿下妙計!”“真個酣暢淋漓!”陸賢與馮誠勒馬笑道。一白一黑兩張俊臉,均已紅彤彤滿臉汗。
“還得是兩位馬術了得,否則追不上它。”朱棣跳下馬,接下允恭,上前探視鹿隻。
是頭極健碩的雄鹿,約有一百五十多斤重,兩個小厮擡不動。衆人啧啧稱奇。
馮誠笑道:“除非秦王殿下晉王殿下真獵一頭熊回來,否則是赢不過咱們了。”
命人砍樹紮成扁擔,一行人擡着鹿下山,沿路順手打幾隻野鳥野兔。允恭力氣小,還拉不開弓,竟也用彈弓打下一隻野鴿子。
朱棣贊道:“好準頭,不愧出自名門。怪不得你姐姐踢毽子都能——”說到這,連忙打住。
所幸其他人都沒聽清。
允恭卻悶悶不樂:這厮,我隻短短相處一刻,就覺得他是好男子,換成姐姐,朝夕相對,一定會喜歡這厮罷?
一想姐姐真要被這個自己比不過的人搶走了,氣鼓鼓的,到手的野鴿子都不香了。
朱棣等人下山,左等右等,等不到秦王晉王。朱棣心裡微微發慌,但不流露,強笑道:“這麼久不回來,難道真去打熊了?長庚,帶人找找去。”
約莫過了小半炷香,長庚回來,笑道:“哪裡是打熊,分明是個美人。”
“美人?”沒遇上險情就好。朱棣松了口氣。
長庚道:“好像說是衛國公鄧家的小姐,不知何事來這深山,不慎被獵戶的陷阱傷着腿,和兩個丫鬟困在山裡一日一夜了,若不是遇見咱們,還不知會怎樣。”馮誠在朱棣身後聽了,臉色一白,所幸周圍人未曾注意于他。
朱棣問後續如何處置,長庚道:“秦王殿下出面,等醫女來給鄧姑娘包紮好,送她家去。其他幾位哥兒沒盡興,晉王殿下帶着在山裡轉,約莫快出來了。”
馮誠道:“深山野林,獵戶機關遍布,不如,臣多帶幾個人去接應為好。”朱棣答允。
不多時,一頂小轎進山,秦王親自護送走。朱棣同二哥打過招呼,原地等朱棡出山,一同回宮。
朱棡等人自然沒有朱棣這般收獲,隻有一頭不大的野山羊,另有兩隻兔子,此外倒是得了隻皮毛極好的狐狸。
衆人将獵物分了分,狐狸朱棡帶回府,朱棣則與陸賢和馮誠分了鹿,帶着鹿肉回宮,獻給皇後。
傍晚朱元璋到孫貴妃宮裡,見鏡靜和朱橚守在貴妃跟前坐着,沖朱橚笑道:“人家都去打獵了,沒叫你?”
朱橚道:“兒子不愛打獵。”
朱元璋心知他是為了侍疾,便笑道:“五崽越來越懂事了。你倆都退下歇歇去罷。”
朱橚道:“兒子等伺候娘用完藥。”
朱元璋道:“我來就是。你們退下罷。”
鏡靜和朱橚看向貴妃,貴妃含笑點點頭,一對兒女便告退。
不多時侍女将藥奉來,朱元璋接過,舀起一勺湯藥,吹一吹,送到貴妃唇邊。
貴妃輕聲笑道:“陛下九五至尊,哪裡使得。”
朱元璋笑道:“又不是沒喂過。張嘴。怕勞動我,你就快些将病養好。”
貴妃喝完藥,偎在他懷抱,歎道:“陛下在妾這裡,待了近一個月了。”
“嫌煩了?”
“怎會……隻是,壞了規矩。後宮其他姐妹,怕要怨。”
皇帝登基之初立下的規矩,是夜間各宮妃嫔按位份輪流侍寝,除了皇後,衆人不分厚薄,以免後宮生怨。皇帝一直未曾打破這一規矩,直到前些日子和貴妃的“十日之約”。
十日之後,竟然也一直逗留在貴妃處。
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他其實并未将規矩忘下,隻是這次鬼使神差地,不舍得離開她。
明明不是什麼新鮮美人。
大概是心疼她生病吧。他想。
而淑英這次竟然也難得不再像從前那樣,執法鐵面,律己甚嚴。
“反正規矩已經壞了,不妨再多壞幾日,等你病好。”朱元璋說。
貴妃沒有立即回話,半晌,他聽見她小聲抽噎,垂首一看,連忙道:“怎麼哭了?”
“覺得幸福。”她阖眸微笑着,勾着唇,眼角不住有淚流下來。
“女人真是……”朱元璋笑着給她擦淚:“當初娶你,就說了有朝一日要讓你過上好日子的嘛……”
片刻溫存,近晚膳時坤甯宮來人,說燕王打了新鮮鹿肉,問皇帝晚膳用不用。
皇帝的意思,是叫送些來貴妃宮裡。貴妃忙道“使不得”,不肯顯得淩越在皇後之上,推皇帝去皇後處用膳。
皇帝以為她說得在理,便答應了。
皇帝走後,貴妃宮裡開晚膳,鏡靜見娘親面色黯然,心知何故,竭力同福甯和阿橚逗她開心。
然而當晚,皇帝卻未回來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