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9 竹馬

賀子睿當時轉學過來才一個月，同學名字都記不全，隻隐約記得眼前這女孩坐在靠近門口的位子，每天早上會踩着上課鈴最後一秒匆忙溜進教室，坦然面對老師能殺人的目光。

“你在看什麼？”

初中的童源舉起他手裡的書。

“還給我。”賀子睿皺眉。

這個時候他已經比童源高了，其實要搶完全能将書搶回來，但他坐在原地不動。

童源瞥了眼漫畫封面，驚訝地叫道：

“你看的是日語原版書？”

“我之前看過中文版。”賀子睿平淡解釋。他不想顯得太高調。

童源忽然對眼前的小孩另眼相看，忍不住想多聊兩句。

“大家都在準備元旦聯歡，你怎麼不去？”

“他們不要我參與。”賀子睿掃了眼在布置教室和排練的同學。

“我也沒找到組，不如我們一起吧？”童源眼睛一亮。

賀子睿剛想說“不去，我不喜歡”，但話到嘴邊，問的卻是：

“為什麼你沒有組？”他印象裡童源性格大大咧咧，在班上人緣還挺好的。

“哦，大概是因為我爸媽離婚了，我爸想帶走我，所以前幾天來學校鬧事了。家長們讓他們孩子離我遠點。”

童源煞有介事地補充了一句，“怕誤傷。”

賀子睿大為震撼，這種事是可以往外說的嗎？

“你這是被排擠了吧？”

“也可以看作我排擠了他們，所以我選中了你。”童源說。

賀子睿再次被童源的中二震驚，他熟讀各類日漫，在他淺薄的閱曆中，這是少年漫裡的天命之子才能說出的台詞。

“這時候是不是該簽訂契約了？”賀子睿笑了一下。

他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跟着童源的思維走了。

“那太俗了，”童源揮了揮手，“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的。”賀子睿認真地說。

“什麼？”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這句話是《銀河英雄傳說》裡說萊因哈特的。萊因哈特是銀河帝國的皇帝，他認為他是能征服世界的人，所以是‘我的’。”

“我說是我們就是我們。要是隻有我不就沒你了嗎？”童源說。

“呃，也可能沒有的是你。”

“所以我們才要結盟。”她舉起手臂，振臂一呼，“自在逍遙！”

賀子睿感覺這應該又是哪個動漫裡的口号，真奇怪，居然還有他不知道的動漫。

他忽然覺得和童源很談得來，他們遊離在人群之外，各自有自己的一個小世界，而現在，兩個世界打開了來往的通道。

像是霍格沃茨的樓梯終于接上了正确的教室，像是江戶川柯南遇到了世界上另一個服下APTX4869的人，像是孫悟空來到了他命定的花果山。

于是那年元旦聯歡，他倆一起表演了節目。

他們初中男女界限還比較分明，大多是同性之間才一起玩。有男生嘲笑賀子睿和女生組隊，像個小姑娘，賀子睿懶得搭理，被煩得緊了，就幹脆說：

“因為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來自M87星雲，能駕駛初号機，在夏威夷留過學，擁有九尾之力，裝備賢者之石和四魂之玉。所以趕緊滾，不然我就要在這個筆記本上寫上你的名字。”

童源哈哈大笑。

那個人果然抛下了他們。

“神經病吧？”

那個學生平時在班裡比較霸道，不怎麼受待見，所以班上其他人樂于看他吃癟，并對賀子睿另眼相看。初中的學生有時候是比較喜歡那些敢出頭、看上去有點神神秘秘的人。

但賀子睿卻在喧鬧的喝彩聲中看向童源，眨了眨眼，他很高興童源理解了他的笑話。

兩個人在咖啡館靜靜對坐着，賀子睿忽然笑了一下：

“我媽媽前幾天還問起你，暑假要不要再來我們家。也不知道誰才是她親生的。”

童源說：“你不平衡了？”

賀子睿挑眉：“你看我敢嗎？”

“是誰大晚上跑這裡來生悶氣？”

“還不是舍友罵我麼，說我幼稚，看的番都過氣了。”

“太過分了，”童源一拍桌子，“罵我可以，罵我的紙片人不行！”

“就是就是！”賀子睿鼓掌。

他盯着跳上桌子的狸花貓，眼神沉郁。他從小就因為二次元遭人诟病，但他還是喜歡那些美好的故事。他會在漫畫更新後第一時間去啃生肉，會在在放學路上給童源講故事，和她吐槽哪個故事開始爛尾，極力論證自己喜歡的cp一定會在一起。

他還是會反複去看那些在大學之前看過的老番，盡管他也會去追新番，去關心時下熱門的IP，但他最喜歡的角色和cp都是老番裡面的。

那些故事與畫面随着時光帶上濾鏡，伴随着青少年時期的熱烈與純粹，一起構成了回憶。那時候也正是日漫的黃金時期，貼吧和論壇還沒落寞，海這邊的人們焦急地等待着更新，想知道那些傳奇故事的最終結局。直到現在，他仍會懷念年少時的美好。

童源忽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來到賀子睿面前。

在他詫異的目光中，童源忽然伸手，擁抱了賀子睿。

“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隻是比較懷舊而已。”

“？！”

賀子睿猛地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