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以前就收藏過動漫海報,還有模型。”
“已經不玩了,”米哈伊爾終于說,“全扔掉了。”
安娜說:“那你之後還會喜歡上這些曾經熱愛過的東西的。就像我一樣。”
“……”
“真沒想到,會是您勸我這些。”米哈伊爾仰頭,“所以呢,您下一步,是打算追求自己的人生了嗎?”
安娜也擡頭,禮堂門口挂着橙黃色的燈,修成巴洛克風格的樣式。
“你知道的,我拿到了巴政的錄取書。”她深吸口氣,“我想去看一看。”
安娜擡頭望着兒子:“米沙,熱愛不可辜負。”
米哈伊爾低頭,在陰影中看向母親,眼神諱莫難測。
“那我支持您的決定。”
身後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驚叫,兩人回頭,隻見安德烈不知什麼時候在他們身後。
安德烈今天剛辦理了出院,一回來就想找妻子和兒子,結果卻聽到了這番對話。
“你、你、你真這麼決定了?”他不可思議地問。
安娜看到丈夫,下意識有點想退縮,但她望了望不遠處穿着演出服、毫無違和感就融入人群中的幾個年輕人們。
她說:“是的,安德烈,或許我們需要分開一段時間,彼此冷靜一下。”
米哈伊爾觀摩了一下情形,悄悄走開了。
有的人是需要單獨談談了。
晚上九點之後,t風大賽結束了。禮模隊的帥哥美女們披着外套,從禮堂後門出來。
但大家還意猶未盡,有學生在底下起哄,說正式比賽完了,時不時可以自由點歌了。
校文藝部一想,反正音響燈光設備都是按天租的,今天的錢已經交過了,不如再多使用一會。
于是他們一點頭,還真把音響設備重新調好,開始放碟。
這是一首曾經很火的歐美樂曲,千禧年時在大街小巷的商場裡播放,95、00後們耳熟能詳。
現場氛圍活躍,有很多人早早準備好了南瓜燈。還有一些平時追星的女生,将追線下用的熒光發箍帶到頭上,走到哪裡都blingbling,是人群中最閃亮的崽。
唐哲沒參與,他遠遠地在人群外。
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學生,落在孫琬祎身上。
克裡斯爸爸也從醫院回來了,正追着伊莉娜求和好,還說什麼“和那個傻x相處久了才知道你們有多正常”。伊莉娜嫌棄地甩開他,“現在才知道來哄老娘”。安德魯便旁敲側擊,從克裡斯和孫琬祎那裡問妻子這幾天的情況。
孫琬祎微微側頭,半困不困應付着。趁克裡斯翻譯,她就忙裡偷閑。
黑發披散下來,落在臉頰兩側。也許是覺得眼前八點檔的劇情太過好笑,她忍不住在長發遮掩下,偷偷笑了一下。
唐哲舉起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鏡頭背景是禮模隊的舞台,舞台上dj在打碟,燈光照下來,所有人都瑩瑩發亮。
孫琬祎在照片中央,黑色長發散下,穿着件拼色毛衣裙,整個人被勾出一圈柔和光暈。
她分明眉眼有些困倦,但唇角勾起,低頭而笑,有點賊兮兮的,以為不會有人知道。
唐哲低頭看着手機屏幕,按了保存鍵。
唐哲在大學裡碰到孫琬祎,是大一開學典禮的時候。
他作為新生代表發言,下來時剛好碰到孫琬祎從廁所回來。
一開始,他隻是覺得這個女生有點面熟。後來因為林倩提起,才想起高中時參加全省物理競賽選拔時,在入圍名單裡見過這個名字。
燕外校園很小,有些教室是共用的,所以唐哲偶爾能碰到孫琬祎。
她經常一個人走,背着書包,腳步很慢,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事的時候,她會去圖書館,找個靠窗的位子,寫會作業,就擡頭看看外面,捏着筆,思緒飄忽,好像遊離在世界之外。
這副樣子讓他想起高中時期,曾投喂的一隻流浪狸花。
那段時間他心理狀态不好,心理醫生建議他養貓狗,說寵物有助于改善情緒。
但他想母親不會同意,就沒有和她提。
有一天他寫作業途中想休息會眼睛,擡頭向外望,正好和窗外樹上的一隻流浪貓對上眼。
一開始,他隻是完成醫囑,所以決定投喂這隻狸花貓。
但那隻貓野性很強,從不接近人,即使看到他把食盆放到了窗台上,也隻是懶洋洋地曬着太陽,不過來。
他隻能走開去做自己的事情,等第二天再去收空食盆。
他曾想這隻貓性格真惡劣,吃完就跑,不給人撸,一點沒有拿人手軟吃人嘴短的自覺,像個獨行俠一樣,遊離于世界之外。
但一個月後,當唐哲覺得下次見醫生有交代了,停止了投喂。
結果過了兩天,窗台外,放了一隻打開的貓罐頭。
是那隻狸花貓送來的。
他看到網上說,這是貓以為你好幾天沒有打到獵物,它怕你餓死,所以它給你覓食了。
唐哲哭笑不得。
明明像個獨行俠一樣,不讨好,不服從,不逢迎,不會像其它貓咪那樣躺平賣萌喵喵叫。
但偏偏很仗義。
一旦把你當成夥伴,就會想方設法來幫你。
但等你剛有點感動,它卻又回到了那副不親人的模樣。
讓人無處琢磨。
就像孫琬祎,拍着胸脯說着“我們要成為很厲害的up主”,像是什麼少年王道漫畫主角一樣,說着熱血中二的話語。
即使是聽者,也忍不住滿懷期冀。少年情愫,飲冰難涼。
唐哲摸了摸心口,那裡面,心髒在砰砰跳動。
“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想法?”他喃喃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