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上慈下孝,那邊氣氛冷得仿佛在北極。炙熱的目光射在她的身上,并且持續散發出怨氣,極其具有存在感。
顧向南似是被人掐住喉嚨,想說的話堵在舌尖始終出不來。
問什麼呢,問這個陌生男人為什麼能去她家吃飯,為什麼裝作不認識他,為什麼明明他耐心地等了許久也不見她來找他。
六月份回到A市,距離今天足足一個半月,四十多天的時間裡,她是不是從未想起他。
太陽穴針刺般地疼痛,一寸寸傳進神經,傳進心髒,連同身軀陷入痛苦。
疼痛中,顧向南總覺得面前深得宋母歡心男人有些眼熟。
他想起來了,這個男人是她母親的主治醫生。當年僞造病曆想必有他的一份功勞,所以他們比他想象中認識得更早,關系更加親密。
宋母聊得意猶未盡,餘光望向旁邊,才發覺自己忽略了顧向南。
“改天也來嘗嘗阿姨的手藝,比上次進步很多。”
宋染嚴重懷疑她媽是在敷衍人,前腳跟姓江的還喜笑顔開,後腳看見站在原地不動的顧向南臉色刷地回歸嚴肅。
顧向南肉眼可見地臉色有些蒼白,他大約也看出宋母的厚此薄彼,底氣不足道:“謝謝阿姨,我還有事先走了。”
背後呼啦啦跟着一群人,架勢很足,但宋染莫名看出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目的達成,江桢川勾勾唇角,“時間不早了,隻好麻煩染染送我回醫院。”
純惡心人的糟踐玩意兒,宋染暗自罵道。
來時隻有她開車,回去時也是她開車。
A市的老房子沒有被賣掉,但基礎設施實在破舊,宋染索性重新買了一套大平層,在霧水園,站在陽台就能看見遠處的江景。
從商場到市醫院的路,中間經過霧水園,宋母不想來回折騰,讓宋染将她放下車先回家。
車裡安靜,宋染單手把着方向盤,沒什麼情緒地目視前方。
不想和全是壞心眼子的陰暗男說話。
江桢川坐在副駕,偏頭看她,“因為顧向南受委屈,你生氣了?”
宋染嗤笑一聲,“腦子要是不好使,你就去你們醫院挂個腦科看看。”
“我還以為你不會介意。”
“當然介意,我可介意死了。”
前方路口,綠燈跳成紅燈,她踩下刹車,停在白線前。
“說真的,我對你們顧家的那點兒秘史沒興趣。以後也不會用它威脅你。”
她知道他今天整這出,多少帶點當年被威脅的洩憤。
江桢川直直看着高處的指示燈一下一下地跳動,倒數時間。
“看見他為你争風吃醋的樣子不覺得有趣嗎?”
被仇恨折磨久了,隻有别人的痛苦才能讓他擁有片刻愉悅。
宋染沒回話,放任他陷入沉思。
她還是不夠變态,無法和江桢川的大腦共回路。
車停在醫院門口,他解開安全帶,道過謝,下車。
宋染額頭靠在方向盤,閉上眼,憤恨地錘着窗戶。
顧家就沒正常人,全是神經病!
他家多半祖墳風水不對……
手機叮咚一響,她睜開眼。
【A市尤物:下車。】
宋染茫然地擡頭,左後視鏡裡,後方停了一輛黑車,顧向南倚在車門處,手指間夾着一根煙,低頭看手機。
她還沒反應過來,手機裡又進一條短信。
【A市尤物:不過來,那我過去。】
打開車門,她皺眉走到顧向南面前。他撩眼看她一眼,收起手裡的煙。
那根煙沒點着,他很久沒抽過煙了,隻是車裡習慣性備着煙。以前還在一起時,每次宋染看見他的煙盒,都會念念叨叨說吸煙有害健康,希望他能夠長命百歲,一生無病憂。
本來就不怎麼抽,聽得多了,他索性給戒了。
一路跟着她從商場到醫院,看着她親手送江桢川上班。
酸澀感湧上心間,炸掉的檸檬汁塞滿整個心腔,他如同自虐似地目睹着他們阖家歡樂。
看吧,對别的男人可以笑,對他隻有冷臉色。
他是賤,不然為什麼看見她的冷臉,還想貼上來。
“他是誰?”顧向南啞聲問。
“醫生。”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和你有關系嗎?”
她不喜歡這種審犯人的問話方式,連帶着自己也語氣犯沖。
“宋染,我隻問最後一次。他和你什麼時候認識的?”
手腕被攥得發疼,她想甩開他的手,眉毛皺到一塊兒,“我媽治療時認識的,他是我媽的主治醫生。”
醫院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讓宋染底氣多了些。
“少用抓奸的語氣來質問我,我和你現在什麼關系都沒有!這種話留着以後問你老婆去,别老逮着以前的關系,自以為是覺得能夠來支配我的人生。”
“是你讓我簽的合同,裡面把你一個月給我多少錢寫得一清二楚,隻有金錢關系,沒有感情。連談戀愛都算不上。你一開始也讓我認清自己,别做些不切實際嫁入顧家的夢。”
“現在轉過頭來跟我說你餘情未了,是不是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