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南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比當年她拉黑他的所有聯系方式，獨自一人去D市時還要難受。

尖銳的話語，刺穿心髒，一陣抽痛。

說出去的話，兜兜轉轉落在他自己的眉心。

作繭自縛。

他喉結滾動，半晌聲音像是被沙礫磨破似的，“原來你是這麼認為的。”

宋染一個頭兩個大，太陽穴突突直跳，那幾年頻繁熬夜，導緻她現在睡眠不足就會頭疼，精神緊繃時也會疼。

“不然呢？”她攥緊手心，對上他漆黑的眼眸，“做人起碼得要點臉吧。”

“我很感謝你，畢竟如果沒有你，我媽沒法兒健健康康地從醫院回家。”

“所以……到此為止，既往不咎。”

她很平靜，兩個混亂糾纏到一起的人，回到原點是最好的選擇。

顧老爺子說的對，她有傲骨。那點子壓在心底最深處的自尊讓她無法彎曲腰杆，乖乖聽話，重新回到顧向南的掌心。

像個玩物一樣的生活，她不喜歡。

同樣，也沒多高尚，她借着從顧向南那兒獲得的資産創建工作室改變命運。

很劃算的一場買賣，她拿錢，他睡人，偏偏見鬼地覺得裡面有愛情。

都怪當年演的太好。

A大的好學生，電影學院的好苗子。

兩人僵持太久，站在醫院門口。行人往來瞧見他們相貌出衆，好像在鬧分手，總好奇地看過來。

宋染搓搓手臂，不想被人當動物園裡的猴觀看，心覺自己說話過于狠決，于是寬慰道:“以後見面還是朋友。”

面前的男人死死盯着她的臉，眼尾有些紅，“朋友?”

她以為他不願意，默了一會兒，“是我冒失了。”

這段過往将會是顧向南三十年的人生裡最大的敗筆，當然不可能把她當朋友。

她不禁内心咂舌，以後整個九木估計得避開和顧氏的一切。

言盡于此，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一步。”

話尾落下，宋染回到車裡。

顧向南沒有阻止，隻站在原地望她揚長而去。

心還像撕裂似地疼，腦海裡空白一片。街旁車水馬龍，鳴笛聲混着人聲，倏地耳邊安靜，眼前黑影重重，他像罩在霧裡，看不清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漸漸恢複清明，他無意識摸上眼角，那塊兒濕潤。

明明心裡做過預期，連最壞的打算都想過，還是在聽見她親口說出那些話後，不自覺心如刀割。

電話響起，那頭林乾吊兒郎當道:“韓钰川下午的飛機回來，今天晚上勞駕您出來和我們一起吃個便飯。”

他握着手機，回複:“可以。”

林乾一頓，“你嗓子怎麼啞了？”

“有點感冒。”

“那你今天可别吃頭孢，耽誤喝酒。”

“行。”他飛快挂斷電話。

林乾皺眉看着黑掉的手機屏幕，下意識感覺不對勁。

他記得他感冒的時候不是這個聲音。

七月空閑期過去，宋染又整天埋進公司裡。

許浔進辦公室找她商量新的活動策劃。

遊戲剛上，如何穩住玩家并吸引新玩家成為首當問題。

許浔的想法是出的劇情卡面需要足夠有吸引力，最好純情一點。沈栀剛好在跟宋染商量這個季度的資金走向，于是順耳聽了一下，托着下巴果斷反對。

女性向遊戲，一下抓住玩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出些刺激的卡面。

畢竟好色是人的本性。

一方保守，一方開放，兩方人各持己見。

宋染捂着頭，讓他們出去把方案寫好再過來吵。

加班到晚上，任晚晚拎着保溫盒敲響她的辦公室門。

“學姐，我給你帶了阿姨熬的蓮子百合排骨湯。”

小半個月沒見，她伸出爪子摸摸宋染的軟臉，“十幾天沒見，怎麼又瘦了。”

宋染喝了一口湯，不急不慢道:“你是深得我媽的真傳，上來就說我瘦。”

她反駁，“老上你家吃飯，我肯定要多幫阿姨監督你。”

“我家都快成小飯桌了。”宋染哭笑不得，“你們上我家吃飯的次數比我都多。”

“沒辦法，阿姨熱情似火，每回看見我都把我往家裡拽。”

任晚晚也住在霧水園，姜家死氣沉沉，她住着心煩，于是借口方便工作搬出來。

她住的地方和宋染家隻隔一棟樓，飯後遛個彎就能到。

見宋染一碗喝到底，她拿勺給她重新盛了一碗。

“我一看見阿姨，就很心安。”她眨眨眼，“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那種從虛幻中回到現實的踏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