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着追求上進的下屬面,洛溫還是再三保證,一定會仔細查驗對方的工作成果。
格蕾絲堅持:“真的有驚喜!”
洛溫:“……好好好。”
折騰了七八個來回,才終于把人好言勸走。
洛溫長舒一口氣,确定人走遠後,才握上門把手。
剛拉開門,人還沒邁進去,水壩洩洪般的白霧便迎面糊了她一臉。
洛溫:“……”
霧持續兩秒,又忽地自己散開了。
洛溫抹了把臉,心說這就是格蕾絲準備的驚喜?
她這進門的排場倒是開的大。
卧室内一片昏黑,隻有盞昏暗的床頭燈亮着,往外吝啬地散着慘淡的白光。
洛溫陷進床前的軟沙發裡,透過落地窗,望向後院。林木稀稀疏疏。再遠處,是連着莊園的湖泊。
暗色調的窗景裡,突然闖出一個不和諧的白影。
洛溫直起身,眯了眯眼。
法蘭克?
這是掃到後院來了?
她友好地朝着白影揮了揮手,而後拉上了窗簾。
在上床之前,洛溫還是打開了衣櫃。
要說碼得整齊,倒也整齊。但除此之外,她沒看出這有什麼特色。
她拿出件當作睡衣的寬松短袖,拉扯間,一隻布娃娃從衣櫃裡滾了下來。
這也是格蕾絲的驚喜?
洛溫俯身拎起布娃娃的腦袋,和它大眼對小眼地互望了十幾秒秒。
橘頭發、黑眼睛、藍裙子。
做工粗糙,頂着大腦袋長着短腿,上肢卻很細長,兩隻布手垂下來,能摸到它的腳底。
洛溫撥了撥它的紐扣眼睛,嘀咕了句:“誰想的設計?”
裝死的布娃娃:“……”
再奇怪,好歹也是格蕾絲的一份心意。
洛溫随手将布娃娃擺在床邊,轉身去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若有若無地在卧室内回蕩。
布娃娃臉上,用線制成的嘴巴,陰測測地朝上勾了勾。
昨晚它等了一夜。
它沒法靠自己推開衣櫃門,又擔心錯過行刺機會,苦等一整晚,直到天亮。
整整一夜。
“咔哒”。
浴室門開了。
布娃娃癱倒在床上,繼續裝死。
洛溫渾身水汽,繞過一時半會兒也沒打算躺回床上。
她拉開窗簾,本意是想坐下欣賞一會兒窗景,沒承想,窗外的法蘭克還沒走,甚至比先前更靠近了。
……真是敬業。
洛溫無奈地拉上窗簾。
短暫思考過後,準備去起居室。
那邊的視野範圍也不錯。
走之前,預防見到其他人,她還特地又拿出白天穿的風衣裹在身上,确定看着不至于太奇怪後,才離開了卧室。
走過長走廊,起居室和餐廳連着,再往裡便是廚房。
洛溫過去時,正巧聽到一陣稀裡嘩啦的水聲。
大晚上的,艾伯特還在努力?
她叩了叩廚房門,裡面人動作一頓,沉默了好一會兒。
“艾伯特?”
“是我。”聲音是和她跑了一天的某人。
洛溫推開門,布蘭迪穿着件白色圍裙站在水槽前,垂着眼,手還濕漉漉的。
洛溫:“……”怎麼莫名有種微妙的尴尬感。
她看向正工作的烤箱,“怎麼不讓艾伯特做?”
晚餐時她語重心長地勸過後,艾伯特表情愧疚異常,看着不像作假。
“他下班了。”布蘭迪說。
“不在莊園裡麼?”洛溫說出口,自己反而頓了一瞬。
心真黑啊。
就是在,也不能全天無休的工作啊。
布蘭迪低頭收拾台面,猶豫兩秒,還是說道:“嗯,不在。”
蹲在他肩上的貓頭鷹打了個哈欠,心說是是是,睡在地下室的棺材裡,不算住在莊園裡。你最好祈禱洛溫·格林一輩子不去地下室。
兩人說話間,烤箱“叮——”了聲。
布蘭迪戴上白色棉手套,轉頭問道:“你要麼?”
洛溫還在内心譴責,聞言一愣:“什麼?”
“松餅。”
“哦……好,謝謝。”
松餅冒着熱氣,模樣平平無奇。
洛溫小心咬了一口,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錯。雖然無法和白天艾伯特做的相提并論,但比起她吃過的那些普通人類食物,要好得多。
她誇贊了兩句,布蘭迪默默聽着。
餐桌上,隻剩下刀叉輕微的碰撞聲。
洛溫想起被迫來這兒的原因,委婉問道:“那法蘭克呢?他不下班的麼?”
“嗯。”布蘭迪點了點頭。
貓頭鷹往上空裸露的橫木望了一眼,按照法蘭克往日的清潔規律來說,他這會兒應該在掃二樓的客房了。
洛溫百感交織。
一個法蘭克,頂三個清潔工。
“他打掃的地點,不能變麼?”
“你覺得吵?”布蘭迪問。按理來說,二樓隻要動靜不是太大,一樓應該不會被波及到。
洛溫語塞:“……”他打擾我看風景了。
但這話說出來太沒良心,于是她隻是搖搖頭,說了聲“還好”。
*
用餐完畢後,洛溫到起居室坐下,雙眼放空地盯着熄火的壁爐。
貓頭鷹窩在她的頭頂閉目養神。
幾分鐘後,洛溫頭頂一輕,空想也被忽地打斷。
她擡頭看去,布蘭迪揪着貓頭鷹的頭,随手将它扔到了一邊兒。
貓頭鷹在空中神奇地打了個彎,維持住平衡,扇着翅膀飛走了。
洛溫:“……”
你們的相處之道還真是奇特。
布蘭迪在她側邊的小沙發上坐下,兩人各自安好地在位置上發了會兒呆。
洛溫插着兜,手摸到白天白大褂給的名片,掏出來看了兩眼。
地址和醫師頭銜,白底黑字,簡潔大方。
她興緻缺缺地翻過背面,目光一愣。
“布蘭迪,你看——”
借着光影變幻,名片背面,似乎淺淺地有幾道劃痕,看着像是被人用指甲劃出來的。
布拉迪目光一沉:“摩斯密碼?”
洛溫:“……?”想太多了你。
劃痕沒什麼規律。
洛溫搖頭道:“隻是有點兒奇怪,正常人會把這種破損的名片交出來麼。”
布蘭迪接過名片,翻過去看了兩眼,“或許是情況緊急,隻來得及給我們這張。”
洛溫“哦”了聲。
她琢磨着:“你說,那會不會是條産業鍊啊,進公寓入住,再轉到精神病院?”
“你很在意這些?”布蘭迪往她的方向傾了幾厘米。
“是啊。”洛溫點點頭,“現在任何能引起我興趣的東西,我都會去接觸接觸。”
“不是失憶了?”布蘭迪挑眉。
“這就是原因。”洛溫笑眯眯地點頭。
複活兩周零一天,在萊布德鎮不過二十四小時,
幾乎産生了她這短暫一生裡,十之八九的情感波動。
“說不定有助于我恢複記憶呢。”洛溫眨了眨眼。
這句話不知哪裡觸動到了布蘭迪,他頓了頓,話語聽着格外認真:“這麼感興趣,明天我們可以去辦理入住。”
“……”洛溫嘴角僵了下,“倒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