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迪眼眸垂落下去,淡淡地“哦”了聲。
洛溫:“……?”你看着為什麼這麼遺憾?
半響後,布蘭迪開口道:“既然提到失憶,那格林小姐,我們再來談談你産權書的來源吧。”
洛溫嘴角一抽,心說你的轉折真是一點兒都不生硬啊。
不過……
信中随便編的理由果然糊弄不過去麼?
遠房親戚的遺産,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
總不能直接說——
這是和我一起下葬的東西,你看着辦吧。
“這裡一共來過十七名繼承者,他們都聲稱,有一名遠方親戚将這家莊園作為遺産,留給了他們。”
布蘭迪目光銳利,言外之意:帶上你,十八個人都扯得是同一個借口,不覺得奇怪麼?
洛溫極為坦然地點了點頭。
十八個相同答案,說明什麼?
說明這份答案很安全。
“……”布蘭迪壓低聲音繼續道:“但很巧的是,他們都說不出來這名遠方親戚的身份。”
洛溫更為坦然:“我失憶了。”
布蘭迪:“……”
這确實是來這兒的繼承者中,有史以來的第一個說法。
洛溫攤了攤手:“布蘭迪,等到你那位認識的鑒定專家回來,我們去找他鑒定一下産權書就好了。放輕松,如果我是假的,緊張的該是我啊。”
“……”布蘭迪嘴唇動了動,最終像是硬生生換了句想說的話:“不用,他會登門拜訪。”
挺好,省得麻煩。洛溫點點頭。
“并且,莊園還需要收留他一陣子。”
“收留?”這個用詞,聽着十分講究。
“他房子塌了。”
“……”洛溫哽住幾秒。
*
洛溫回到卧室時,已是深更半夜。
她脫了風衣挂在門口,一個起跳,人便蹦到了床上。
剛剛睡着的布娃娃:“……”
它睜開眼,正好和側躺着的洛溫對上眼神。
即使知道自己眼睛是兩隻紐扣,它的棉花心髒還是漏了半拍。
這人睡覺不閉眼睛?
洛溫眨了兩下眼,擡手擺弄了下布娃娃,身體力行的證明了自己隻是還沒睡。
她在思考布蘭迪的話。
剛剛在起居室裡,很多疑惑憋在她心中,但不好明說。
她并不懷疑自己的産權書的真實性。那幾箱埋葬着的金銀珠寶便是證明,沒人會在榮華富貴的同時,帶着張廢紙下葬。
等等……真的不會嗎?
萬一她在死前,就是很惡趣味,為了給那些刨她棺材的賊一點兒教訓——
洛溫神色一緊,被她注視了有七八分鐘的布娃娃也一滞。
還睡不睡了?
不睡也别看我啊!
布娃娃木着臉,無能狂怒地想。
洛溫緩緩吐出一口氣,還是在心中搖了搖頭。那金銀珠寶又不是塑料的。
她安撫好了自己,放心地閉上了眼。
兩三分鐘後,忍辱負重的布娃娃搖晃站起身,獰笑着伸手,纏繞上洛溫的脖頸——
手感梆硬。
布娃娃:“……?”
見鬼了。
它試探着又戳了戳洛溫的肩膀。
仍舊是硬的。
硬得不能再硬。
不、不會吧……
布娃娃伸出布手,抵在洛溫的鼻尖。
十幾秒過後,它跌坐在床,滿臉的不可置信。
它沒感受到任何洛溫·格林有任何呼吸。
“我現在,”它喃喃道,“已經厲害到這種程度了?”
剛纏上人的脖子,就把對方勒死了?
它正怔愣之時,卧室落地窗一側的拱門“咯吱”一聲,被輕輕撬開了。
來者鬼鬼祟祟的貓着腰,個頭雖矮,對布娃娃來說也算是龐然大物了。
它縫着的嘴唇顫抖兩下,世風日下,這破敗莊園竟然都有賊光顧了。
唯一能指望的人已經被它掐死了,現在,該是它挺身出來,保衛莊園的時刻了——
羊角辮蹑手蹑腳溜到洛溫床邊,順手把布娃娃刨到地上,而後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洛溫:“醒醒!”
布娃娃:“…………”
沒天理了。
見羊角辮還在試圖喚醒洛溫,它嘲諷地發出一聲冷笑,開口道:“别推了,人呼吸早停了。”
羊角辮視線警覺地掃視兩圈,終于在地上找到說話漏棉花的布娃娃,踹了一腳後道:“什麼意思?”
“人——沒——呼——吸——了——”布娃娃怒道。
羊角辮肉眼可見的變得驚慌,顫巍巍伸手,往洛溫鼻下探去。
三秒内沒感受到氣息,羊角辮心都快涼了。
她心頭一酸,就要開始嚎,探出去的手指卻突然被隻冰涼的手抓住,一道幽幽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在做什麼?”
洛溫抓的不重,羊角辮驚得當即抽回手,後退幾步:“你不是沒呼吸了?”
小屁孩事真多。
洛溫挑了挑眉,張嘴便開始扯:“之前溺水過,習慣在夢裡練一下屏氣,有問題?”
摔在地上的布娃娃:“……”
羊角辮憤恨看了眼它,深吸一口氣:“沒問題。”
她伸手,臭着臉看向洛溫:“把頭繩還給我。”
洛溫瞟了眼被打開的拱門,坐起身,懶洋洋地逗她:“跑這麼大老遠,就為這個?”
羊角辮沒好氣的“嗯”了聲。
洛溫笑了聲,“你趁我睡着,自己拿不就好了?”
羊角辮:“……”真要那麼簡單,她早這麼做了。
洛溫卸下頭繩,“我直接給你,走吧。”
羊角辮接了過去,幾秒後,頭繩又出現在了洛溫手腕上。
她恨恨地說:“這樣不行的。”
那灰眼睛确實沒說錯,頭繩是詛咒物,沒法簡單扔掉。
但這詛咒還是雙向的,不解決面前這位,她還沒法繼續針對下一個人實施能力。
更關鍵的是,這頭繩還是她親自選中人給的!
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過這些恥辱她都可以放放,最重要的是——如果洛溫真就這麼死了,沒死在她手裡,這意味着她永生永世都沒法繼續禍害第二個人了。
确定洛溫還活着,羊角辮反而松了口氣,但她仍舊黑着臉:“好了,你快說吧。我們好聚好散。”
“……?”洛溫保持微笑。
羊角辮吞了口口水:“你笑得那麼恐怖幹嘛?!灰眼睛不是跟你說了解決方法了麼?”
洛溫:“啊……”
原來在怪談眼裡,布蘭迪的代号是灰眼睛麼。
她問:“那你叫我什麼?”
羊角辮:“………………”
羊角辮抓狂道:“紅頭發紅頭發紅頭發!你快說啊!說完我立馬走!”
還真不經逗。
洛溫笑得更愉悅了,“好好好,說你的名字對吧,愛——”
羊角辮屏息聽着。
“愛……”
洛溫沉默下來。
愛什麼來着?
“那個,”洛溫罕見的帶了幾分歉意,“你名字有點兒難記……要不你再說一遍?”
羊角辮:“……”
她今晚就要和紅頭發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