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墩叔拿着近兩個月的賬本找到龍彥北時,龍彥北正站在後院的花房邊,饒有興緻地看着花匠劉叔擺弄着花苗。
何媚把其他下人都支開了,隻有她始終跟在小姐的身邊。
何媚才不理會花匠弄的那是什麼花,也完全沒有興趣去了解。龍彥北最近對她似乎不像以前那般寵幸,何媚心裡隐隐約約察覺到一絲不安,但很快她又穩下了心。
她的北小姐一定是被這段時間的幾個惱心事擾了心思,所以才對她有些冷淡。何媚想。
不過何媚可不是個會坐着等着的人,之前那個傻乎乎默不作聲的林輕已經被小姐攆出了家門,等有什麼用?通情達理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小姐身邊一隻“乖巧的狗”。
何媚堅信,沒有誰會抵住她的曼妙的身段和俊俏的臉蛋,再用她那慵懶嬌媚的聲音在北小姐耳邊哼吟着吹吹氣,她就不信她的北小姐不會被她點燃。
想到這,何媚蓮步輕移,穿着昨日剛做好的杏色錦紗長裙,在龍彥北的身旁不斷扭着腰晃着身子。
她幾次擡手想要搭上龍彥北的肩,甚至指尖先是扯扯北小姐的衣帶,想要倚過去攬住對方的腰。
龍彥北臉上不語,她看似隻是和花匠問着這特别培育的彼岸花的生長情況,但何媚使的這些小動作被她一次次借着轉身的機會躲了開,一個都沒有得逞,
何媚咯咯地低聲笑起來,表面上嘟着嘴,撒着嬌,好似小姐在與她玩鬧,可心頭卻像是燒了一把火,難受地不是滋味。
“小姐。”
墩叔走了過來,在不遠處停下來。他神情沉重,不惜打擾小姐的雅緻,看來确實是有些要緊的事。
龍彥北借勢從何媚的身側閃開,走到老人身邊。
墩叔斂起眉,低頭說道:“小姐,這些賬目不是宅裡的,本不該我看,但無意間散落在地,我看了眼,覺得有不少地方對不上。”
管家墩叔負責北宅宅内各項事務的管理和花銷,而宅外的産業都是侯瀚乾和幾個他招來的幫手在負責打理。
龍彥北接過墩叔遞過來的賬簿,看着老人面色有些為難,但又有些焦急。
龍彥北明白,母親龍四在世的時候,宅内宅外職責分明,所以從管理權限來說,墩叔是無權看宅外賬簿的。
但從雙親去世後,北宅的虧空就越來越大,産業上固然是出了些問題,但是侯瀚乾的說法原來的很多産業還是向好的,可賬簿又為什麼越來越難看,龍彥北确實有些不清不楚。
“墩叔,麻煩您去把侯掌事找來,我在書房等他。”
龍彥北并沒有責怪墩叔越權看賬,吩咐了一句後便甩了下衣袖往宅子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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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瀚乾來到書房的時候,墩叔已經出去做事了,倒是穿的花枝招展的何媚靠在書案邊。
龍彥北擡眼看了看何媚,可何媚隻是低着頭,似乎已經習慣參與北宅的議事。
侯瀚乾看得出小姐心中的想法,不過那何小姐不動,小姐也從沒說過狠話驅人,其中微妙侯瀚乾自然看在眼裡。
“小姐,賬目确實有些地方做的不對,下面的人不仔細,我現在就讓他們拿下去改。”
侯瀚乾笑臉陪着,但他心裡明鏡,龍彥北找他來可不是為了這記錯的賬。
“小姐,我知道您在意的是近期賬面的問題,這是正常現象,春茶沒收入進賬,前陣子咱們又都在花錢,雖然減人了,但養這麼多人也确實花銷不少,所以現在賬上很難看,不過這到年中了,那些租出去的房産能收上來一大筆租子,每年這時候都是大月,會大大解決賬面虧空的問題。”
龍彥北拿起茶碗輕抿了一口,臉上的陰雲絲毫沒有半點消散。
“之前東郊房子失火的賠償也記在了賬上,我聽說崑西法約中,火災身亡的賠償是有标準的,可是記在賬上的金額卻是标準的三倍,怎麼會這麼多呢?失火确實是我們的過錯,可是也不能任他們随意要價吧。”
侯瀚乾兩條粗眉耷拉了下來,一副十分為難的神态:“小姐,那家人你也見到是什麼模樣,跑到北宅撒潑打滾的,後來你讓我去處理這事,那時候何小姐正巧經過,那家人還差點把何小姐當做家裡的主事人給欺負了,那麼個情況,不多給點他們根本不走啊。”
那家兩個女人一個孩子在正廳胡鬧了一下午,龍彥北至今想起來就頭疼,可是這為了平息這事,居然多花了這麼多的錢,她心裡更是氣不過。
“侯掌事,你是對我的北宅負責,對我負責,你給我争取回來的每一分錢,也都是有你的份的。”
侯瀚乾一聽龍彥北這麼說,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恭敬地彎腰作揖道:“小姐,瀚乾當然懂這個道理,我必然是和小姐您一條心的,我哪能做那種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啊……”
“小姐……您……您是不是一直怪阿媚啊……”
站在旁邊一直不聲不響的何媚此時卻拿起帕子,開始抹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