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彥北依然昏迷,李醫師把目前的情況跟老太太細細講明,聽到龍彥北仍處于危險,龍老太太老淚縱橫,幾次都差點哭暈過去,最後還是兩位醫師掐了人中,用醒神精油給老太太緩了神,才喚醒了悲傷過度的龍老太太。
龍老太太顫巍巍地坐立起來,虹姨怎麼勸她也不聽,非要虹姨攙扶着她,堅持陪在孫女身邊。
“小北,奶奶……奶奶在……你别怕,奶奶陪着你啊……”
龍老太太抹着淚,幹枯的手指拉着龍彥北的手,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牆邊的林輕,她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你!你這個賤奴!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北宅做什麼!我本以為你從小服侍小北多年,就算是日久生情也好,嫁給她能好好照顧她,可你才嫁進來幾天,就把北宅折騰成這樣!你自己招的仇,為什麼讓我孫女替你擋刀!你算個什麼東西!一條賤命!我告訴你,如果我的小北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饒不了你!我讓你用命去賠!咳咳……咳咳咳咳……”
老太太氣急敗壞地罵着,林輕紅着眼,默默站在牆角,忍着受罵。
龍彥西見狀趕緊上前,不斷給老太太拍背順氣:“奶奶,您别這麼生氣,别氣壞身子,小北向來有福,她一定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的,奶奶您放心。”
龍老太太長長地歎了口氣,臉已經氣得通紅。
“你讓她出去,我不想看見她!”
龍彥西臉上有些為難,但看老太太語氣這麼堅決,眼睛都瞪得通紅,龍彥西還是站起身,朝牆邊的林輕走去。
“讓她滾!我不想看見這個害了我孫女的女人!滾出去!咳咳咳……滾……滾——!咳咳……咳咳咳……”龍老太太坐在床上,用盡力氣憤怒地吼着。
林輕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她想上前,可卻一動都不敢動,隻能在原地跪下來。
“林輕,你先出去。”龍彥西走過去,挽着林輕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往房間外領,“你别跪了,老太太正在氣頭上,你先讓她緩緩,先出去吧。”
林輕也知道現在這形勢下什麼解釋和說辭都沒用,她點了點頭,回望了一眼床上的龍彥北,随龍彥西出了屋。
門外丫鬟們都候着等東家吩咐,見林輕滿臉淚水被推了出來,紛紛讓到一邊。
龍彥西拍拍林輕的肩,安慰道:“你别怨奶奶,小北是她的心頭肉,心尖尖上的,她從小就疼這小孫女,現在情況這麼兇險,老太太她根本受不住,你理解一下。”
眼淚又滴落在手上,林輕來不及擦,低頭嗯了聲。
老太太仍在房裡,龍彥東也趕了過來,見林輕站在門口,龍彥東沒說什麼,直接推門進了屋。
房裡的人有些多,宋懷轲作為外人,還是先從屋裡出來。
她剛推開門就看見了目光急切的林輕,雖然被老太太攆了出來,但林輕始終關注房裡的情況,怕惹到老太太,但也并不走遠。
宋懷轲能理解龍老太太的憤怒,更能理解林輕的心情,在這些人面前,她和林輕都是所謂的外人,就算如今奴籍已經取消,已經平權,可在這些世家,姓氏永遠是身份,她們在這個家族無論待上多久,也總有着隔閡。她出身書香世家尚且如此,何況原是奴籍的林輕了。
而且她聽說那兇手本是行刺林輕,是龍彥北替她擋了刀,想必是因為林輕來了北宅,動了一些人的利益才招來報複。林輕在北宅時間不長,動靜卻搞得這麼大,老太太心裡早有不滿,隻是北宅一直在變好,老太太也找不到機會來說。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就算龍彥北無事,林輕也要背負罵名,若是龍彥北真醒不過來,林輕别說還待在龍家,這龍老太太都不能輕饒了她。
林輕站在門邊,每每有人進出她都通過縫隙不停往裡張望,連下人都可以進出的房間,她作為龍彥北的妻子卻隻能站在門外等待。
看到這卑微又孤單的身影,宋懷轲無奈地搖搖頭,朝身後的牆邊倚了倚。
夜深了,老太太畢竟年老體邁,孫女們怕她累壞身子,好說歹說才勸着讓老太太趕緊歇息。
等安排好所有人住下,林輕才再次回到屋裡,她要陪着龍彥北度過這一夜。
她拉開窗紗,輕輕吹滅油燈,手撐着下巴坐在床邊。
月光下,龍彥北的臉龐更顯消瘦,一片銀白,仿佛是褪去顔色的花朵,蒼白又美麗。
林輕俯在她身旁,側着臉貼在龍彥北的手臂上。
她回到北宅半年了,從沒有像今晚這樣,迫切地想和龍彥北說話。
“龍彥北,你……你是不是傻!”
林輕不斷親吻臉邊纖細的手指,溫熱的淚流在龍彥北的指尖上。
“我是回來報複你的,你明明都知道,你都知道的!可為什麼你從不怨我,為什麼還任我說你罰你,還什麼都聽我的,答應我滿足我,為什麼啊!我都知道我有多過分,我連句誇獎都不願意給你,連你情動期都放你自己忍着,可你為什麼還要處處護我?你怎麼能擋下那刀……你怎麼能……多疼啊……多疼啊……”
林輕哭倒在床邊,錦緞被面已經洇濕了一片,然而無論她說什麼,龍彥北連睫毛都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