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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熱的暑氣漸漸過去,夜晚開始變得涼爽,白鶴關上卧房門,回到床邊。時間還不晚,她和海明珍總會在睡覺聊一會。
成親以後,海家每次找白鶴說事,白鶴回家都會一五一十告訴海明珍,她不想因為海家的事和海明珍心生芥蒂,所以無論是海家提的要求還是她自己的顧慮和決定,她都說得坦誠。
今晚,白鶴把白天海明琪托人把她約到茶樓的事告訴了海明珍。
海明琪和海明瑞是龍鳳胎,但是和身為男性乾元喜歡直來直去的海明瑞不同,海明琪做事迂回,之前她請白鶴喝酒,連續請了幾次白鶴都沒去,這次海明琪自己不直接出面,而是找了通判林春。
林春和白鶴在平權軍一起出生入死,為人剛正,崑西府很多人被海家以及其他世家收買,林春對那些人的做法還嗤之以鼻,更是拒絕了不少送來的金銀,白鶴對他十分信任,一直以為他誰都不站,林春找他出來,白鶴沒想别的就來了,可到了茶樓白鶴才明白,連林春都被海家人收買了。
想到海明琪是海明珍的姐姐,白鶴說起白天的事難免忐忑,她怕海明珍知道她嚴詞拒絕了海明琪,心中必然不快。
可海明珍反而坐在床上,拉起她的雙手,溫雅地說:“太太,這種事你不用和我說,我理解你,真的,我比你更了解海家人。而且,就算你那麼做了,也不用擔心我會怨你,你的做法我贊成,我也希望你能守住你的原則,不要開這樣的口子,不然以後更不好收拾,你這府丞也沒了公信力。”
白鶴沒想到海明珍能如此明事理,她難掩心喜,拉過海明珍緊緊摟在懷裡。
雙手在背部撫摸着妻子有些消瘦的身子,白鶴心裡倍感愧疚。作為崑西府丞,她俸祿不高,她們的住處雖不能說簡陋,但是和海家那樣的大宅完全沒法比,也沒有那麼多下人前呼後擁。
她本身出身奴籍,沒有祖上庇佑的财富,所以她的明珍小姐跟着她,不但沒了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反而還要親自為家中事操勞。
海明珍從白鶴收緊的雙臂中察覺了白鶴的心思,她也拍拍白鶴的背,轉而捧起白鶴的臉,笑着說:“我沒瘦,其實搬出來和你在一起,我特别開心,我第一次感覺這日子是我自己的,而不是被家裡人掌握着,雖然他們也确實因為我和你成親而得到了很多好處,但你總是讓我感受到我的存在并不隻是為了海家獲得什麼,白鶴,謝謝你。”
黑暗中,白鶴捋起海明珍的長發,兩人傻傻地對笑着。
不過等拉住海明珍的手,白鶴摸着妻子不再細嫩的指肚,心中又滿是愧疚,她把海明珍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關切地說:“家裡那些雜事你别動手了,我明日再找幾個人來給你差遣,你這樣我真的心疼。”
海明珍抽出手,她握起白鶴的手,一邊摸着白鶴掌上的繭子,一邊搖頭道:“家裡人手夠用。很多事不是沒人做,而是我想親自動手。以前我為哥哥姐姐而活,他們讓我學琴學畫,學着端莊典雅,隻等着嫁人做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姨太,雖然華衣美食,可我并不喜歡。如今你在外忙政務,我忙家裡,但凡是我能做的我都想親自動動手試一試,你是崑西百姓的父母官,那我就不能再雙腳不踏四季塵地過活。”
白鶴雙眼濕潤,雙唇微微翕動着,她不知該如何感謝海明珍的體諒,隻能歡悅地抱緊妻子,讓彼此貼得更近。
擁了一會,白鶴輕聲問:“成親那日我和龍彥東說日後有機會一起去打獵,雖然她有負于你,但終歸還是龍家東宅的人……”
海明珍搖頭笑笑:“太太,無論牽扯到海家還是龍家,你都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白鶴尴尬地眨眨眼,然後點點頭。
“東姐是個好人,我和她從小就認識,彼此隻有姐妹之情,所以雖然退了婚,但并不是她辜負我。”海明珍沉靜地說道,“我總在宅子裡,對外面的事情了解有限,但每次聽人提到東姐,都說她是個有誠信講原則的人,可能就因為這樣,她的東宅才經營得不錯。你是府丞,躲不開與這些大戶世家打交道,你無需因為我的事和東姐有隔閡,我想她也不會這麼想,而是更想和你坦蕩相待。”
白鶴聽着不住地點頭,海明珍的說法和她對龍彥東的印象是一緻的。
聊了一會,兩個人一起躺下,兩隻手牽在一起,很快,海明珍那邊呼吸平穩,已經入了夢鄉。
白鶴心裡想着府裡的事,始終沒有睡意。
聽着旁邊讓人心安的呼吸聲,想到妻子的理解和支持,再想到龍家的三姐妹,海家的海明瑞海明琪,白鶴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
除了龍彥西還看不清虛實,龍家的其他人白鶴都認為比較可信,府衙即使掌握着政權,也不可能完全抛開世家貴族獨行于世,所以若是有龍家幾位的幫助,對崑西府、對崑西都會是大有益處。可這個海家……白鶴想着就更睡不着,明明海家從這門親事中已經得了不知多少好處,可海家那兄妹倆就是不知滿足,其他家族的人嘴上不說,但誰人心裡能沒有意見?久而久之,總有被自己行為反噬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