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風調雨順,各地糧食雖然大豐收,但也使得收上來的糧都買不上好價錢。
龍彥北和林輕一起對完賣糧的賬,也來不及過多考慮今年賣糧減收,因為收完糧,北宅所有人都立即投入一年裡最最重要的一項工作——收棉。
北宅棉田面積巨大,農民們每年收完自家糧,都會受雇于北宅,一同參與收棉。糧食收入不高,農民們就更加踴躍參與北宅收棉,希望賺些銀兩換點吃食。
收棉的農民都是墩叔組織安排,墩叔經驗豐富,在人員安排上既保證在風雨季前能完成收棉,又算好了人工,以免雇多了人白花了工錢。
龍彥北和林輕兩人親自到棉田監督,看到在墩叔的安排下,收棉進行得有條不紊,兩人便放了心。
從棉田回來的路上,林輕琢磨着這一年收糧和收棉的收入,對坐在對面的龍彥北說:“之前我去崑東的時候看到過不少線紡,把棉紡成紗,賣的價格比賣棉花要高不少,崑東比崑西發展好,農耕業不多,但有不少能人巧匠善于設計工具,他們把從咱們崑西和崑南購入的原材料,經過加工,就會變成價格更高的産品,算起來比咱們崑西農民辛苦幹一年要強太多。”
龍彥北笑笑,立刻懂了,說道:“阿輕,你是想也引入一些紡紗工具吧?不瞞你說,上一次去崑東拜訪母親老友時,那個馬員外家就是開線紡的,我看到他家的紡車,也提過想引入咱們崑西,既然你也有此意,我過陣子就去崑東和馬員外聊聊。”
二人一拍即合,恰好馬車走到繁鬧街市,龍彥北撩開車簾一看,前面不遠便是怡景閣的白玉閣門,她回頭歡快地說:“阿輕,我帶你去怡景閣吧?你應該沒去過吧?怡景閣的景、曲、美食、美酒都是崑西最好的,尤其那處‘菀榭’,當年母親在世時最喜歡菀榭的景緻了。”
林輕聽聞笑笑點頭。
她确實沒去過怡景閣,以前作為龍家下人,她沒資格跟主人到那種地方享樂。現在作為北宅的姨太,宅裡宅外太多事要親自理順,她也沒得空閑。而且到這種地方,不像酒樓隻是吃喝,大多世家貴族來此地休閑總是來聽曲看戲,可林輕從來是聽不懂曲也看不懂戲,以前四太太把戲班子請回北宅,她也隻是跟着看個熱鬧。
今天龍彥北興緻好,林輕不想壞了龍彥北的雅興,便什麼都由龍彥北定,她隻在一旁跟着開心吃吃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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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府丞白鶴親自登門,到龍家北宅拜訪龍老太太。
白鶴恭恭敬敬給龍老太太鞠躬行禮,不提官銜,隻以晚輩相稱。
之前白鶴剛認崑西府府丞,老太太多次請她到老宅,她都婉言拒絕,如今白鶴登門,首先便是為此事賠罪。
龍老太太搖頭笑笑:“府丞何罪之有。你是府丞,是崑西人的地方官,自有你的考慮,你若是能随便被誰差來遣去的,崑西人恐怕就沒了主心骨,你也配不上這府丞之位。”
一旁的龍彥北和林輕聽老太太這麼一說,頓時擡眼看向白鶴。
白鶴聽聞依舊是微笑着點點頭,口中感謝着老太太的教導,表面上絲毫沒受影響,但心中卻琢磨老太太的話裡有話。
此次她來龍家,比之前的府丞又多了海家親戚這麼一層身份,外人都看着她和海明珍成親後的态度,龍老太太也不例外。
老太太剛才那番話說得很不客氣,指的就是她半個海家人總要受海家調遣,做事也自然偏向海家,若是她情急,必然就會當場表态。
白鶴自認為自己行的端做得正,她作為府丞自然會以府丞的标準去行事做事,不帶任何私人情感,所以就算龍老太太言語刺激她也不願表态。
白鶴一身傲骨,在龍老太太眼中這傲氣卻看得刺眼。
老太太始終沒從白鶴口中等到什麼态度,于是表面和藹卻心中腹诽,覺得白鶴雖為府丞,但依舊是奴籍出身的人,總要靠着個世家才能做事,兩個人的對話很快就變得更客套了。
又簡單聊了幾句,老太太打起哈欠犯了困,白鶴也不願多留,起身向老太太道别。
這一趟拜訪,雖不能算不歡而散,但老太太心裡對這位新府丞的不滿确實是增加了不少。
老太太回了房,龍彥北和林輕兩人一同把白鶴送到宅門。
白鶴之前和林、北二人交情不錯,她實在沒想到今日一面會談得這樣尴尬,于是在門前頓住腳,面帶歉意,十分誠懇地說:“我知道老太太想要我一個态度,可我确實不想說,越說越顯得我非要做什麼承諾似的。我這人或許沒什麼才能,但隻要我做府丞一天,就不會把個人情感和崑西府的事混作一談。”
近來海家的事,龍彥北早就從中看出白鶴這人甯折不彎,很是有些性格。不過剛剛面對的是奶奶,老太太的地位和龍家的背景,無論哪路官員見面,總是要賣老太太面子,順着老太太說話。可白鶴依然态度強硬,連個緩和的話都不說,龍彥北覺得這人實在有些倔,又對這性格頗有好感,于是理解得點點頭,把白鶴送上馬車。
臨走時,白鶴突然想起和龍彥東約打獵的事,她掀開車簾,把腦袋探出車窗,倚着窗同龍彥北說道:“北太太,婚宴那日我與東小姐約了打獵,如果有興趣,我也想請二位同去。”